圆明园四阿哥的信件算是家书,因此不需要像大臣的奏折一般需要层层筛查才能呈给皇上。
通常都是专人注意着,一有信件便送去苏培盛那里。
苏培盛会瞧着皇上今日的态度,挑个心情尚好的时候送上去。
四阿哥的信件很简单,大多数是自己最近学的诗词或是文章,偶尔在信中说上那么一两句思念。
他从不说自己在圆明园中过的如何,也不提想要去皇阿玛身边的话,反而能让皇上多看两眼他的信,多问两句他的情况。
只不过这次不同,信件比平常厚重了不少。苏培盛这两日被甄常在暗示过,想要看看有没有惠贵人的信件,好知道她在圆明园过的如何。
因此一摸到这厚厚的信,苏培盛便知道惠贵人的信怕是夹在了四阿哥的家书中。
因着崔槿汐,苏培盛对甄常在并无太多好感,更不会因为那些银子而动四阿哥给皇上的家书。
他装作平常心态,将那封信送到了皇上案前。
“皇上,四阿哥的信送来了。”
皇上放下手中的笔,神色复杂地拿起那信封,“这次的信好似格外多,可是他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圆明园倒是没有任何四阿哥不适的消息传过来,”苏培盛装作回想的样子,他确认般嗯了一声,“确实没有,许是因为皇上离开园子不久,四阿哥骤然听不到皇上的消息,过度思念的缘故吧。”
苏培盛为皇上沏了一杯茶,一番猜测倒也合情合理。
皇上不疑有他,干脆利落将那封信给拆开。
信上如同往常,四阿哥说自己学了什么书,识了哪些字,瞧见笔迹的时候,皇上倒难得有个笑脸,“字倒是长进了,字形饱满,刚劲有力,只不过太过轻浮,还是要磨一磨性子。”
苏培盛不懂这些书法之道,他在旁边陪着笑,等茶水到八分烫,便递给了皇上。
皇上接过茶饮了一口,又点评了一番方才翻开下一页。
下一页却不是四阿哥写的信,而是沈眉庄的自证信。
沈眉庄在信中剖白,自己是如何被甄常在陷害腹中之子为鬼胎的,又一一罗列了甄常在收买钦天监,收买那些所谓高僧的证据。
余下几页则是甄常在身边侍奉宫人的证词,一字一句叫皇上看得惊心。
手中的茶盏被摔在地上,苏培盛只觉得头皮一紧,干脆利落地跪了下来。“皇上恕罪,定是是奴才试错了温度。”
小厦子在后面也跟着跪了下来,他此时还不知道八分烫和七分烫的区别,总觉得喝到口中根本就差不了多少。
心中甚至还在喃喃,皇上的怒火未免来的太莫名了。
皇上铁青着脸,根本没什么心思听苏培盛说那些告罪求饶的话。他一页一页翻着信件,那些证词之后是沈眉庄所写的,初为人母的惊喜与期待。
她的文采斐然,提及胎动与惊喜,提及皇上的柔情与关怀之时,叫皇上也不免柔和了神色。
但很快那喜悦便成了悲痛,沈眉庄开始质问苍天,为何让自己的孩子降临到世上,又让他背负克父的骂名。
她日日悲痛,担忧着孩子,更担忧着皇上,直到孩子被恶意打下,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那时的心情究竟是悲伤还是如释重负。
一字一句瞧起来甚是真心,饶是那孩子是皇上亲口吩咐甄常在打下的,此时也不免与沈眉庄感同身受,格外悲痛。
尤其是当他看到孩子所谓的克父,所谓的不祥,都是甄常在故意陷害之时,更是恼怒到了极点。
朕居然被骗了,被一个小小的常在耍的团团转,甚至下令打掉了一个皇嗣。
皇上心中不断地叫骂,要杀了她,要杀了那个心如蛇蝎的甄嬛。
“放肆,真是放肆!”皇上将那封信拍在桌上,他此时努力压制着怒气,想让自己不要如此失态。
但那种被愚弄的感觉却始终挥之不去,皇上越想越觉得愤怒,面上却如同死水一般平静。
养心殿内早就呼啦啦跪了一地,苏培盛一见皇上的脸色,就知道此时自己开口,只怕会把怒火全引到身上来。
因此他也只能安安稳稳跪着,等着皇上稍稍缓解怒火。
皇上数着持珠,好一会儿才堪堪将怒火压下。
“小厦子去圆明园,将惠贵人接回来。苏培盛,”皇上迟疑了一瞬,“将甄常在请过来,永寿宫的人,全部扣下。”
“是。”苏培盛立刻应了,他叫人收拾了殿中的打翻的茶盏后,才整理了面色,含着笑脸去永寿宫中传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