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回家,我想做饭给你吃。”她说完这句,又马上有些后悔,现在家里多了不明生物,在他没有消失之前,她应该祈祷唐丽不要回来才对,于是,话锋又一转,“算了,你在外面按时吃饭,保重身体。”
一向在生活上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唐丽意识到女儿情绪的变化,有些歉然地说:“快了,快了,这个项目一完成马上就回去。”
“唐老师,你快过来看看。”
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声音,有人在叫唐丽,看来,她又要忙了。
“娓娓,我先挂了啊!”
谢韵娓的“再见”还没说出口,电话里已响起“滴滴滴”的挂断忙音,她黯然垂下眼,把手机扔向一边,躺在沙发上生闷气。
她很小就学会了做饭,放学早了,父母都不在家,自己拿胸前挂的钥匙开门,左等右等他们不回来。饿了,就自己在厨房里鼓捣,当然也有失败的时候,可时间久了,竟然做得不赖,当别的小朋友放学早了,给父母打电话说“我饿了”的时候,她打电话的台词却是:“你什么时候回家,我想做饭给你吃。”于旁人听来是一种心酸,可对谢韵娓来说,父母能按时回家吃她做的饭,就是一种幸福。
“吱呲!”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刺耳的汽车刹车声,将她从坏情绪中拉回来,外面闹哄哄,好像有人吵起来。
无论什么时候,中国人爱看热闹的传统都没有变。
她打起精神,趿拉着拖鞋跑了出去。
事发地点就在谢韵娓家旁边不远的公共车道上。一辆黑色的奥迪车停在路中央,几个不明真相的邻居在一旁议论纷纷,一个中年男子脸色涨红,愤愤不平地向围观群众诉说委屈,自证清白:“我开得很慢的,他自己撞上来的,小区有监控,翻出来看看就知道了。这不就是碰瓷吗?”
有人小声支着儿:“要报警吗?打120不?”
“人都不动了,还活着吗?”
地上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
人群闹哄哄,谢韵娓扒开人群探进脑袋一看,吃惊地捂住嘴巴。阿离不是在家看书吗?什么时候跑了出来?只见他躺在地上,面色平静,睫毛安静地覆在眼睑上,地上没有血迹,他胸口起伏,呼吸微微,宛如陷入酣甜的梦中一般。
那个年轻的保安小心翼翼地蹲下,哆哆嗦嗦:“喂!你没事吧?醒醒啊?”
躺在地上的少年猛地睁开眼。一张张人脸围定,遮住了他头顶的天空,他茫然地眨眨眼,脱口而出:“我穿越了吗?现在是什么朝代?”
众人哗然。奥迪车主登时有种被愚弄的愤然,居高临下地指着他怒斥:“你,你神经病啊?这谁家孩子啊?”
谢韵娓羞愧捂脸,上前拉起阿离,赔着笑脸:“抱歉抱歉!他出门忘吃药了。”
她将他拖回了家,怒极反笑,知道他归心似箭,也不忍责备他了,反倒耐心劝导:“穿越是个技术活,也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冒失和莽撞,只会适得其反。你要考虑周全,准备充分啊!比如,穿回去都要带什么东西?你的古琴带不带?比如你要穿越到哪一年?什么地方?都要有明确的目标和计划,要有精确的计算和推断,是非常科学严谨的,懂吗?”
阿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歪着脑袋,眨了眨眼睛,回屋继续看书。
平安无事。谢韵娓整理了屋子,扫了扫地,洗了几件衣服,不知不觉,窗外黄昏四起,天快黑了。厨娘又该准备晚饭了。
她削了两个土豆,去冰箱去拿那碗留出的咕嘟肉,却发现它不翼而飞了,她在冰箱前愣了三秒,猜到了那碗肉的去处——一定是被阿离偷吃了。想到这里,她有些恼火,觉得必须和他再说道说道,吃货要有吃货的修养和节操,要讲究,温度和口感不可将就,温凉,熟热,滚烫,都有说法,要有环境,躲在房里吃独食算什么?
推开客房的门,却发现他并不在,她有点慌了,别是又偷跑出去实践什么穿越的方法了吧?她在屋里焦灼地喊起来:“阿离,阿离,去哪了?”
无人应声,却听到她的卧室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忙推门进去,只见衣柜门打开,一个着急忙慌的身影战战兢兢地转过身,一紧张,他手里的碗没端稳,打翻在柜子里,汤汁淋漓,酱红的咕嘟肉整碗都倾洒在一叠浅色的衬衣上。
她冷眼看着他,此刻非常想打人。
阿离自知理亏,解释道:“书里讲,有个人,困在衣柜,就穿越了。我想试试。”
此刻她非常后悔在图书馆楼顶上救了他,并向他灌输了“穿越”这个概念,后患无穷啊!她无奈地冷笑一声,质问道:“那这碗肉是怎么回事?”
阿离咬唇,漆黑透亮的双眸闪了闪,露出一分羞涩、两分惋惜的表情,说:“此地美食,我想带给细辛尝一尝。”
这个回答,令谢韵娓的心微微一动,她沉默了,没法再责备他,沉默片刻,说:“等你真正离开那天,我会多做一些,让你带去。”
如果一碗肉可以穿越时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