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序收回长刀,将马槊交给身后亲兵,朝着一旁的都尉使了个眼色,后者急匆匆地离开了,朝着后方不知去向。
天色放亮以后,远处的秦兵似乎晕了头还没有清醒过来,在主将战死之后个个如同没了头的苍蝇,胡乱逃窜,竟然还有人往襄阳兵这儿跑!
“别杀我,我是汉人,我降了。”
“我也是汉人,我是荆州人。”
原来是一些汉人仆从军,正巧的是投降的人群里居然有先前那个想要持弓射杀郑略的校尉!
“你,叫什么名字?”
“庞白。”
“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吧!”徐宗文淡淡道,眼睛也不瞧他一眼,倒是一旁的郑略乐了。
“你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还想射死我吗?”
庞白没有不抬头,也不理会郑略,只是沉默地坐在地上,一瞬间卸去了全身的气力,像是无根浮萍没有支撑,没有人注意到他悄悄注视着徐宗文离开的方向,一个人到底在打量着什么?
“怎么总感觉背后有双眼睛盯着我!”远处,徐宗文回头警惕地打量周围,嘴里碎碎念叨着。
正午时分,横亘在八公山北面,在东西望不到城墙尽头的寿阳城,此时作为晋军统帅的大都督谢石正端坐在城楼之上。
寿阳城下,朱序率领仅存的四百襄阳兵开始进城了,朱序身披白色锦袍,那袍子经过一夜厮杀早已上沾满了血迹,血中隐约还刺绣着一只眼睛炯炯有神的雄鹰,空中寒风刺骨,还隐隐散发着雾气!
此时,谢石站起了身来,他双手轻扶着城垛,目光注视着护城河下,那缓缓归来的襄阳兵,他目光所致的每一张脸上都是坚毅之色!
襄阳兵虽然铠甲破损,旗号也模糊不清,但是这一支刚经历血战的强军的军魂一时间震慑住了他,阳光洒满了襄阳兵的甲胄上,显得耀眼非常,谢石只手掩住眼睛,遮挡着反射过来的精光,另一只手手掌下城垛上的砖石触感也异常冷冰冰、凉嗖嗖的,硌得他竟有些生疼了!
“当真是百战强军!”
谢石回头,城楼上跪满了夹杂着各色战袍的士卒,抬头望去,每一个人的战袍都被鲜血染红,城壁上的殷红旗帜愈发鲜明,上面书写着北府兵三个墨黑大字。
“可有秦王苻坚的消息?”
下属拱手回道:“回大都督,听斥候来报慕容垂率领三万精骑日夜兼程护送苻坚回到了淮北。”
“这个慕容垂可是一头猛虎,此战过后,中原要变天了!”
“进城的襄阳兵都安顿好了吗??”
“都已经安排在寿阳城那内暂时休整,朱使君还在下面等候大都督相见。”
下属顶着风雪,羽毛般的雪片顺着头盔下黑黝黝的脸颊时而滑落下来,那雪片落入城壁上瞬时藏进了积雪之中。
谢安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抬眼打量了一圈士卒们,随即说道:“不必死追秦王,他一定是赶回长安去了!”
士卒们齐声答道:“诺!”
寿阳城内,谢石传令朱序等人来见,朱序带着徐宗文、张天锡、徐元喜和王先几个风风火火赶过去。
“大都督,末将幸不辱命!”
“次伦呐,你可让老夫好等啊!”
次伦是朱序的表字。
谢石招呼着人给朱序引座,朱序则反过来向谢石介绍归义侯张天锡,平虏将军徐元喜,安丰太守王先三人。
“张天锡见过大都督,一向听闻大都督文武筹略,世间豪杰,是大英雄,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气度非凡!”
“侯爷谬赞矣!此战得以全胜,其因有三,次伦胆略过人,心智坚定,在秦国卧薪尝胆足足四载,搜集秦军军情这才能让我军知悉秦军虚实,此乃致胜之机,此其一也;有赖幼度与刘道坚大破梁成五万大军,大挫秦军兵锋此为其二;众将士视死如生,众志成城,保家卫国,正义之师必胜无道之君,此为其三,老夫只不过是居中调遣,顺应时势,又有什么功劳呢?”
幼度和刘道坚说的是前锋都督谢玄和参军刘牢之,无道之君很显然说的就是秦国皇帝苻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