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着人讲话的店长女士已经举起了一根手指:“弗洛伊德认为,梦是愿望的表达。”
确切来说,是人压抑起来的真正的想法和欲望,用记忆碎片排列组合再包装一下就是梦。
“需要读书的话就放过我吧。”二号丢球。
店长把球打了回去:“二号那种不管怎么样都不想要思考的性格才是大问题吧?”但她仍是叹了口气,以一种‘真拿你没办法’的口吻继续,“算了,说到底,这些对于梦境的研究只是理论,梦就像是死亡一样,没有死、没有做梦的话就是不知道的。所以,想要清晰地研究,首先就要去到‘无法理性思考的那边’才行。”
简而言之——
清醒的话就不会明白梦中的脑回路。
而没死的人也不会知道死掉之后是什么感觉吧。
而知道这两种感觉的人也是没法把那种感觉告诉别人的——
她举起一根手指。
但显然二号已经没有在听了,不,不如说即便听了也不在乎。
“但是你自己明明也会在醒来之后忘掉吧。”他也完全没把善子的说明塞进大脑的意图,“天天说着‘毕竟是梦’‘预知是不能带出梦境’那样的废话。”
这个空心筋肉人脾性懒散,却也好好地在执行着作为店员的工作,只是不走心地点头,时不时懒散应付式地发出嗯嗯、啊、这样啊的回应声。
而缺乏聊天对象的店长大人也早就习惯这种模式:“但是我不同,虽然本质也是梦境,但是我——”
“明白了,就是知道的意思是吧?在看了那么多客人的预知梦之后。”两人在插科打诨之间已经临近了开业时间,二号直接抬手打断善子的自吹自擂,“你该不会要说自己比弗洛伊德还要懂吧。”关于梦的构成到底如何这件事。
而好不容易抓到让店员(带薪)吹捧自己的猫眼店长已经一手叉腰,一手举起了食指。
“是30%的心象风景为主旨,30%的回忆为建筑材料构成的抽象空间,剩下的40%多半是心底的愿望或者执念之类的事情……一般来说应该是这个人不想被人所知的秘密、欲望之类的,不过考虑到这是‘看到命运终点’的预知梦。”
善子一边歪着脑袋思考,已经用柜台后方抽屉里的小刀划开了自己的手指,把伤口在桌上划了一下——血液干得反常得快,却并不如想象那样变成了桌上的血印子,而是化为了某种红色的蜘蛛丝,就这样‘搭’在了柜台上。
紧接着它们就被猫眼店长从桌面拿了起来,塞进了口袋作为经营准备的一部分。
然后,像是想明白什么,她啊了一声。
二号头也没回:“喂,都强迫别人听了,那话就不要只说一半。”
“好奇了?”无表情店长语气得意洋洋。
“啧。”
“就是感觉……自己这样好像蜘O侠一样。”善子根本不理会对方懒散的厌烦,只是捏着红线比了个喷射蜘蛛丝的手势。
黑发男人叹了口气,用手指在脑袋、确切来说是太阳穴旁边转了转。
把谁当脑袋有问题的怪人呢你这店员。
而已经闹够的店长这才回归正题:“普通的梦境是潜意识里的愿望的话,作为能看到人生终点的预知梦,当事人的执念多半……”
正如淹死者会想要氧气。
被暴力对待的死者会渴求逃脱或是识破、打败凶手。
车祸死的死者会发现自己陷身车河中无法动弹。
在梦中那一瞬间的执念,就是潜意识对于死因的表述吧。
猫眼店长的目光深沉了片刻。
但二号已经将玻璃门上的CLOSE翻转过来,变成了表示开业的OPEN。
总之。
“上周梦到客人的车祸事故估计是今天下午,能拜托你去处理一下吗?出去送货的时候绕路去港区那边看看就行。”善子看了一眼日程手账,也正经了起来,“因为是涩谷区外的事情……我之前在她身上挂过红线,循着线过去就可以了。”
她从自己身上连着的,为数不多的几根红线里找到了预定是今天死亡的客人的那条,把它从自己身上解开,用血染色之后挂到了二号身上:“这样的话你也看得到了把。”
那家伙直接低声抱怨了起来:“咖啡厅的薪酬还要连这些事都要做也太累人了吧。”高大的黑发男人语气懒洋洋的,却也没有真的说什么拒绝的话,也没有反抗。
“在店里白吃白住的人没资格说那种话。”而且她明明就把所有费用和加班时间的两倍酬劳都给了,不要假装不知道,“到时候对方身上用过的红线也要带回来,拜托了。”说是拜托,她的语气听上去却并不怎么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