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个人都不复往日的丰神俊朗,显得十分憔悴,然而眼睛很亮,黑曜石般熠熠,如同天际的启明星。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精准的落在念兮身上,深深看向她,几息后,他大步走来,一把将念兮抱在怀中。
紧紧地,不肯松开。
哪怕周围满了人,哪怕念兮此刻身上也可能藏着病灶,他只是抱着她,静静地,用力地,抱着她。
有热泪顺着脸颊滚下。
念兮不得不承认,在见到裴俭的那一刻,所有的惶恐不安都渐渐散了,一颗心落在实处。
因为是他,无所不能裴时章来了啊。
“裴俭,我阿娘也病了。”
或许人真的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才会展现脆弱,方才念兮能镇定遣散仆从,这一刻她已经毫无章法地哭泣起来。
“我带了太医过来。”裴俭抚着她的头,安慰道,“没事的,别怕。一定能治好。”
裴俭这次来,的确带来了大量的药物和大夫。
他将念兮安顿在自己身旁,随即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事务。
失去联系的一个多月,裴俭度日如年,如今好好见到念兮,他仍旧不能安心,非要亲眼见到心下才踏实。
金陵知州隐瞒时疫不报,导致疫病蔓延。便是黄河沿岸,最初发现疫病的州府,也不如金陵城的疫病这般来势迅猛,病死无数。
裴俭原先还不清楚金陵的情况,是给念兮的信送不出去,才意识到严重性。
好在最初发现疫病的地方,有大夫发现能退烧缓症的药草,除了金陵,其他地方时疫已经得到有效控制。
裴俭将一应事物都安排完,下属各自领命忙碌,已是夜深时分。
这时他才真正停下,喘一口气。
念兮倒了杯热茶递给他。
裴俭接过茶,手却握住她的没有放。
两人其实都有许多话想说,可当真见到面,却又觉得什么也不必说了。
要说什么呢?
风陵渡口分别时,尚是初秋,再见已是冬日。
念兮想起在珍宝阁,他在发现有坠物时,第一反应是朝她扑来,将她护在身躯之下。
自我保护是人的本能,那爱意呢?
今时今日,金陵城疫病成灾,他虽身为丞相,又是否一定要冒险亲自来呢?
答案是显然易见的。
爱能压制人对生的本能。
裴俭爱她。
他可以因为责任而难以陪伴她,也可以因为爱她而甘愿冒生命危险。
这就是裴俭。
这才是裴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天精神太紧绷的原因,此时此刻,他的大手握着她的,念兮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热量,在这样静谧的夜里,她竟有些鼻子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