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一时语塞,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徐阶暗自叹气,看了一眼高拱。
高拱两眼看着脚尖,压根不看徐阶,也就领会不到徐阶的眼神,就跟当年徐阶对付严嵩时一模一样。
徐阶无奈,只得亲自上阵:“萧大人文采盖世,雄辩滔滔,何必难为一个御史言官呢?
他说你私自纵放,并非是说私下隐秘之事。而是说你身为朝廷重臣,不经朝廷,不报万岁,放走匪首重犯。
此处之私,对应的是朝廷的公,你以私人之举,破坏朝廷公事,所以说你私自纵放,却不是私隐对公开之意。”
萧风笑了笑:“我就知道,我这句话,能难住御史,却难不住徐首辅。
因为我知道徐首辅同样才华盖世,雄辩滔滔。只是可惜,在严世藩当权之时,徐首辅却不肯出一言相辩。
藏拙至此,不得不让人怀疑,徐首辅是否知道何为私,何为公啊。”
萧风故意不说严嵩,只说严世藩,这样就不会牵涉到嘉靖。因为严世藩最后被嘉靖咔嚓了,谁也不能说嘉靖糊涂。
徐阶涨红了脸,他忽然体会到了严嵩后期的无力感。
门生党羽虽多,能干的太少,好不容易有个高拱这样的人才,却一心当高附议,不肯多说半句。
“萧大人不必如此刻薄,现在说的是你放走萧芹之事,与本官无关,还请萧大人正面解释,不要绕来绕去的。”
萧风淡淡一笑:“徐大人,本官前往苗疆之时,曾对万岁请旨,在解除苗疆之危后,还要顺势破除白莲教,徐首辅还记得吗?”
徐阶点点头:“此行萧大人劳苦功高,解了苗疆之危,也破了白莲教,可谓大功。
萧大人提起此事,若是想功过相抵,也不是不行。”
在徐阶和百官看来,萧风这是没法分辩了,所以不得不搬出此次出行立下的大功来,要将功赎罪。
萧风这次的功劳极大,徐阶就怕嘉靖会更加重用萧风,若是拿来抵了放走萧芹的罪过,那徐阶是十分满意的。
而且在气势上,徐阶也就压过萧风一头了。你看看,你东奔西跑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东拼西杀。
老夫我稳坐朝堂,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你的功劳化为乌有,你服不服?
让文武百官都看看,这就是大明的规矩!
文官永远压在武将的头上,武将拼命,文官动嘴,可最后永远是文官说了算!
不管谁想站在武将的一边,都是一样的下场,哪怕是万岁的师弟也不行!只要不站在读书人一边,就别想公平地论功行赏!
嘉靖皱了皱眉,他觉得萧风这么大的功劳,就这么将功赎罪了,实在有点冤枉。
可私纵匪首的罪名也确实不小,自己也不便直接开口给师弟撑腰。
萧风笑道:“既然徐首辅记得此事,就也该记得,万岁下旨之时,其中有一句话。
那句一应事宜,可临机决断,便宜从事。有,还是没有?”
徐阶一愣:“这句话本就是圣旨中的常用辞令,是对所有出去办事的钦差都会有的,并非单独对你说的。”
萧风看着徐阶:“徐首辅也不必绕来绕去的,还请正面回答,这句话,有,还是没有?”
徐阶无奈地点头道:“有。”
萧风笑道:“万岁让我一应事宜,临机决断,便宜从事。
那便是说,我所做之事,只要是有利于朝廷的,都可视为公事公办,怎能说是私自行事呢?”
徐阶怒道:“临机决断,便宜从事,本就是圣旨中的常用辞令,并无特指,你揪着这句话不放,分明是借题发挥,欺瞒朝廷!”
萧风收起笑容,正色道:“徐首辅,此言差矣!圣旨是万岁的金口玉言,字字珠玑,岂有无用之词语?
你一口一个常用辞令,反复强调并无特指,你是在说万岁在下旨之时,最后说的都是废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