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瘦‘赵兄’清了清嗓子,众人一看,立刻收了声,不再起哄,一个个聚精会神,准备品评‘赵兄’的大作。
‘赵兄’低头,目光在纸上一扫而过,心中暗暗思忖,这首诗是自己从盛州府外李家沟李秀才那里买来的五首诗词之一,以自己的眼光来看,是五首诗词之中最好的,想必不至于太过不入在场高才之眼。
至于‘赵兄’缘何不亲自作诗,此事便说来话长了。简而言之,便是他对于此次诗会也无心准备,便差人向李秀才那里买了几首诗词。
自己也是李秀才的老主顾了,在他那里买得放心,甚至科考之时,有诗文之项,也是拿李秀才的诗文填塞上去的。那次科考虽未入得一等茂才,成为禀生,不过好歹也算中第,得了二等秀才的功名。
自此之后,赵兄便常常去李秀才那里买诗,大都能在友人诗会饮宴上蒙混过关。
他揣摩着诗中意境,目光落在窗外那一株冬梅上,落定了,缓缓开口:“冬雪早压半山秋。”
仅听第一句,陆大先生便皱了皱眉头,冬雪与秋焉能相容?即便是解释成冬日的雪在秋天便早早来到,也很是勉强。
真是狗屁不通!
这‘赵秀才’在陆大先生眼里,本就已经是一个混吃等死的无知蠢才,也无意提点对方,就让他这般蒙混过去好了。
倒是陆大先生身边的几位大儒微微闭目,轻轻颌首,似是在品评诗中意境。
“孤雁清鸣声啾啾。偶遇院角一缕芳,梅香案头满室幽。”
‘赵兄’走出桌案,向那落于楼外窗口的一支梅花移步过去,从窗口处往外伸出手,似是要拈起窗外的一支梅花。
只是没成想,胳膊太短,伸手拽了几次,都不能扯住梅花花枝。
气氛有些尴尬。
众书生面面相觑,片刻之后,才有人抚掌而笑:“好诗!好诗!”
其他人见此,也赶紧跟着附和起来,大声叫好,才算是化解了‘赵兄’的尴尬处境,他本要展现一个风流才子的气质,奈何探身出窗,拼命拽取一支梅花的模样,怎么也不像是一个风流才子。
反倒像是一只笨手笨脚的猴子。
他匆匆移步回到桌案前,向众人团团行礼:“在下献丑了,献丑了。”
“此诗甚妙,情景结合,闻诗便有幽微梅香嗅入脑中,顿觉神清气爽。”一名大儒老神在在,赞赏道。
“谢过先生。”赵兄又赶紧起身,向大儒行礼,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意。
宋宪在心中斟酌着这几句诗词,微微蹙眉,他是感觉不出这样不工整的诗词中有甚么意境,于是向身旁的杨立道:“杨兄,此诗不算工整,只能算是随意拼凑,那些先生……”
“若一人称好,你可说它不好,若众人皆称好,你亦能说它不好。不过,若有所谓大儒一言定论其为好诗,那么宋兄即便心有再多想法,也不得轻易表露。”杨立知晓宋宪有什么疑惑,于是也不等宋宪将话说完,便直接说道。
“可是这诗,明明不好……”宋宪喃喃自语,心中自然愈来愈失望。
甚么大儒老先生,原来也是没有多少学问在腹的人。
“真正学富五车的高士,自然是有的。”杨立温声道,“不过宋兄眼前所见的这三位,恐怕不在其中之列。”
“那位陆大先生,倒是可以期待一番。”
“这三位,不过是年轻时候的年轻骗子,酒囊饭袋,长到如今,成了老骗子,老酒囊饭袋而已。这等老骗子最是可恶,把持权威,使清水渐渐污浊,该杀。”都邪低沉道,“达者为先,这几位可不是什么达者,而是长老了的混账而已。”
都邪言辞随意,激烈而凶狠,宋宪闻言,却也未曾反驳,而是皱眉深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