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厨师真厉害。”丘力说。
“但是……”他看着安文,似乎故意提醒他:“他终究还是要有一把刀的。”
如果没有那把锋利的刀子,即使厨师再厉害,终究也只能对那只壮牛无可奈何,也不可能得到国王的赞赏。
安文若有所思。
丘力最喜欢安文的地方,便是聪慧。对丘小五说话,必须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有十就得从一说到十,否则丘小五断然不会理解中间的三四五六七八九。
但对安文说话不同,只需要点到,安文自然会理解话之外的话。
改变不是一时之事,丘力也并没有急于求成。
第二天丘力去了镇里,安文擦好了伤药之后追上了他。
“你去干什么?”丘力问。
“也许能帮上一点忙吧。”安文说。
“也好。”丘力点了点头。
丘力到达时,五十名伤兵已经在约好的地点集合起来。见到丘力,伤兵们敬了个军礼。丘力在急征军的队伍中是一个兵长,位阶高于其他人。
但军阶的高低在此时并没有什么分别,不论是兵长还是普通士兵,现在都只是拖着伤残之体的废人。
他们沉默地行军,排着整齐的队伍向前,似乎在向街上的围观者表明自己的身份——军人,战士,士兵,勇士……
人们好奇地望着他们,也有许多人为了看热闹而跟随着他们,于是队伍便渐渐拖长,到镇公所时,已经聚集了几百人。
“你们想干什么?”镇公所的治安军没见过这种阵势,有些胆怯。
“我们是急征军的伤残军人。”丘力说,“我们要求面见镇长,询问关于伤残抚恤金的问题。”
“我们并不想闹事,如果镇长一时没有时间,我们会安静地在外面等,绝不影响公事。”安文补充道。
丘力有些惊讶地看了看安文,然后冲治安军点头:“是的,这正是我要说的。”
伤兵们在丘力的示意下排成五排,静静地站在他身后。若不是他们肢体不全,又或缺眼少耳,只怕真的可以算是一道风景。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当得知这些人是急征军的伤残军人后,所有人眼中流露出的是同情、感激、敬佩和不忍之色。不管这些人在人类危难之时,是主动挺身而出,还是被动地被召入军队,他们曾为人类而战斗,为人类而牺牲的事实都不容改变。
沉默的伤兵们为镇长带来了压力,于是半个小时后,就有更多的治安军开入镇公所。
丘力皱眉,但安文低声叮嘱:“一定要控制情绪。我们不能被官方抓住任何把柄,虽然抚恤金是我们应得的,但如果被他们扣上扰乱治安的帽子,就能有无数借口对付我们。我们不能给他们利用法律的机会。”
过去的岁月里,他通过电视又或网络看过太多的类似的事。往往有理在手的民众,只因控制不住情绪,就被某些强权硬扣上暴动者的帽子,合理合法镇压。
是的,他明白这是不公平的——正义在伤兵们手中,却要他们对当权者一再忍让,确实让人难过。
但现实总是残酷的,如果不懂克制,正义便会被扭曲为邪恶。
“但这样,就有效吗?”丘力问。
“至少我们不会被诬蔑成暴民。”安文说。
“如果到了最后他们还是亮出了爪牙,至少也能让所有人知道,是他们残暴无理。”他说。
“好。”丘力缓缓点头。
他看着安文,有些欣慰,因为他感觉到安文在改变,从那种消极的避世者,似乎要开始变成勇敢的抗争者,甚至是开拓者。
治安军的军官在暴叫,但伤兵们在丘力的示意下沉默着。面对对方的辱骂,他们不抵挡,不激动,只是静默。
于是在天黑之前,镇长终于出现在他们面前。
“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扰乱镇公所的正常公务,就是触犯了法律。”镇长大声说。
“我们只是想问一问我们的抚恤金。”丘力说。
“这并不是我区区一个镇长能管得了的。”镇长说,“发放与否的权力握在大人物们手中。”
“如果镇里的税吏能代表王都的大人物们收取我们的税金,那么,镇公所应该也能代表那些大人物,为我们发放伤亡士兵抚恤金。”安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