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些时日,琳琅早已和她混熟,知道这姑娘没什么坏心眼,也就是偶尔脾气骄纵了些。琳琅随意在桌边坐下,拣了颗黄橙橙的橘子给陆年剥着吃,漫不经心道:“是谁惹着我们家大小姐了?”
周梦桃气道:“还不是那李家老二,仗着自己姐姐是宫里的,得了套样式新鲜的头面,尾巴简直快翘上天了,日日戴着,深怕别人不知道她那头上的东西是宫里出来的。”
琳琅纳罕:“这宫里的东西,也是随便能拿出来用的吗?”
小姐道:“只要不是御用之物,漏出个一两件,不算是什么大事,上面也不会去追究。”
琳琅点头:“那你是气什么?再稀罕,左不过一套头面而已。”
谁知周梦桃更生气了:“你是不知道,这两日淑妃娘娘就要在宫里举办品梅会了,届时那李家老二定会带着那套头面耀武扬威,然后又会有一伙趋炎附势的上去恭维,岂不是又让我们这些精心打扮了半天的人沦为了陪衬?”
琳琅沉吟片刻道:“我觉得,一套头面并不会添色多少,若是想在人堆中脱颖而出,除了各人的皮相外,妆容和服饰的搭配、还有气质和仪态都是重要因素。”
小姐觉得琳琅说得有理:“那日众人定会好好装扮,只可惜,换来换去也就那几种妆面,实在是没什么新意。”
琳琅想了想:“既是品梅会,就以梅花为妆面,岂不应景?”
周梦桃眼前一亮:“云姐姐可知道怎么画?”
琳琅点头:“你若是想看,我可以画一个试试。”
周梦桃欣然应允,两人坐到了里屋,有些女子试完衣服会将头面和妆容刮花,比较讲究的,就要重新装扮好才肯出门,因此锦衣阁设有休息室,里面妆奁等物一应俱全。
柳芯见是自家小姐要用,就进去搬出了一套新的来。琳琅自来到这里后,几乎日日为生计奔波,又仗着自己年轻,便极少碰这些瓶瓶罐罐,顶多擦个口脂。反倒是在现代时为了遮掩病容,倒也曾跟着网上的一些美妆博主细细学过。
周梦桃见琳琅一个个拿起那些物什查看,时不时问她是做什么的,心便凉了半截:“我说云姐姐,你该不会从没碰过这些东西吧,你真的会画?”
琳琅见她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就想笑:“放心好了,我虽没用过,但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
周梦桃更无语了,要不是琳琅平日里一向审美在线,人也一向靠谱,她几乎就要起身走人了。
琳琅见她一副随时要跑的样子,急忙安抚:“你别急,我真的会,只是好长时间没做了,有些手生了而已。”
周梦桃虽将信将疑,但见她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好歹在绣凳上老实坐住了。
琳琅先让柳芯打了盆热水,将周梦桃脸上原有的妆面去除,又用热毛巾给她敷了会脸,周梦桃纳闷:“敷脸做什么?”
琳琅笑道:“你一会就知道原因了。”
待周梦桃将脸敷热,琳琅先用珍珠粉将她的脸均匀地打上一层打底,再将胭脂化开,在她的颧骨上方轻轻扫过。
她配合着妆面给周梦桃画了一对远山眉,少量蘸取眉粉加深了一下周梦桃眼睫根部的轮廓,等一切弄好后,又用笔在眼尾处淡淡地描出了一片梅花花瓣。
她捯饬了好一阵,才让周梦桃睁开眼睛,周梦桃看着镜中的自己一愣,她轻轻抚着自己脸颊:“这……这是我吗?”镜中少女明眸善睐,一对眼睛顾盼生辉,更绝的是,眼波流转之间,眼角一瓣梅花若隐若现,宛如一滴梅花泪欲落不落,惹人怜惜。
琳琅一乐,揶揄道:“怎么不是你?周大小姐本就天生丽质,随便装扮一下,便能艳压群芳,一枝独秀。”
周梦桃被夸得分外舒坦,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简直都错不开眼:“云姐姐,你真厉害,明明用的就是一样的东西,怎么你打的粉就衬得脸上皮肤格外清透,仿佛是我天生的皮肤一样。你有这手艺,若是让宫里的娘娘们知道了,非得抢着要你。”
琳琅急忙道:“可别,若是有人问你,你可千万别将我供出来。”
周梦桃不解:“你不想名利双收?”
琳琅解释:“我若是想出人头地,无需靠这个。只是人怕出名猪怕壮,我已是吃过一次这种亏了,如今只想安安分分过日子。你可千万别将我推出来。”
周梦桃心道难怪自己会将她认成哪家大小姐,就这股子通透劲,又有几个人是能做到的?
她点点头:“放心好了,就冲着你帮我这一次,我就绝不会说漏嘴。”
琳琅本来有些后悔自己多管闲事,如今听她保证,这才放心了些:“你哪天要参加宴会,提前一天知会我一声,我第二天过来,省得耽误了你的事。”
周梦桃点点头,有些不舍:“云姐姐,我好不舍得将这妆面洗掉啊……”
琳琅无语:“那就不洗。”
谁知周梦桃一拍桌子:“那如何能行?若是让人看见学了去,到时不就没法在宴会上出风头了?”
琳琅被她逗得直乐,想了片刻还是问道:“品梅宴是每年都要办的吗?”
周梦桃点头:“是,以往都是由皇后娘娘所办,这品梅宴意在拉近臣子家眷,有君臣同乐之意……”她顿了一下,凑近琳琅耳旁道:“可自打皇后娘娘的侄孙在宫里走丢之后,她的精神就变差了不少,去年还是杨贵妃主持,后来嘛……所以今年就轮到了淑妃娘娘的头上。”
琳琅还是有些不大放心,仍是出言提醒:“若是君臣同乐也就罢了,可要是里头掺了旁的东西,俗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还是低调点好……”
周梦桃楞了楞,似乎没想到琳琅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可她到底年纪还小,还是在父兄的呵护下长大,着实没想那么远:“应当是不要紧的,怎么?就许那李二出风头,还不许我压她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