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雨过天晴,竹梢缀着几滴欲落的水珠,春末的风携着初夏的暖意,翌旭日东升。
鸿雁飞入林府,一女子伸手取下缠在雁足上的纸条——这是暮行送来的第二封信,言简意赅。
战起,安好,勿念。——暮行。他的字方正却不拘于规矩,应该是自己琢磨的,他的字里有林雪竹的影子。林雪竹将信收好,出了院子。
婢子,家仆脸上都洋溢着笑,直到她看见厅中的巧果——今日是七夕,她几乎忘了,林羽那边战事刚起,还说什么赶回来,简直天方夜谭。她拿了几个巧果,在院落中看蓉芝和众人晒书晒衣,林羽回来之后,买了不少下人回来,倒显得热闹。
“小姐起了,奴婢疏忽,竟然忙忘了,请小姐恕罪。”蓉芝半撒娇的向林雪竹说道。
“无事,今日过节,大家都别拘着。手头的事忙完了就去玩吧。”淋雪竹边吃边笑。
大家也笑,然后一边谢:“谢小姐!”
下午婢女们皆围在水盆面前,轻轻的在水面放针,水经过一天的暴晒,又积了不少尘粒,架起银针并不难。大家轮流将缝衣针放在水上,若水底出现奇巧的针影,便能得到仙人的赐福,来年心灵手巧。林雪竹本在一旁看戏,蓉芝却笑道
:“小姐别光看了,要不你也来验巧?”
林雪竹听着众人的起哄声,无奈一笑只能接过蓉芝递来的银针,放入水中,水底竟真的出现云彩般的射影,众人皆惊呼道:“恭喜小姐得巧!”
月上柳梢头,可今夜无约。无数天灯在空中的火光影影绰绰,林衡还在书房忙碌,给了林雪竹,袋金叶子,让她自己去玩,仆人们都出门玩耍了,她自己一个人呆着无聊也出了门。
刚出门,就遇到了傅礼,如玉面庞,林雪竹很惊讶,以为此生无缘见到,一别如雨,别来春半。
“殿下。”她缓慢的行了一个礼。
“雪竹姑娘,今日可有约?”
“没有。”
“那你愿与我同游吗?”林雪竹看着他笑了,自己也笑,却不真。
“走吧,我们去逛夜市!”兰夜佳人,万人空巷。林雪竹双手交叠放在腰间,左手轻敲右手的指节。傅礼似乎很高兴,半点不知朝堂事的样子,引得林雪竹几次仰头侧目,却只能看见对方嘴角噙着的浅笑。
“竹儿,这个你可喜欢?”
是一只很可爱的纸兔子,她抚摸着兔子耳朵轻笑一声,傅礼出钱买下了递给她,她收下只说谢,不再多言。
“看来我是真的很失败。”
“殿下何出此言?”
“我知道飞翼将军远赴战场,你忧心他,特意想带着你出来散散心,可你好像一直不太高兴。”
“并不是,殿下,我只是很困惑。”
“困惑什么?”傅礼轻敲扇骨。
“我问了,殿下就会答吗?”
傅礼只是说:“抱歉。”
“我不想听你无意义的抱歉。”
林雪竹增了声响,又长吁一口气:“殿下,您真的很会送礼物。”
“萤虫生如夏花,最多半月便会死去,纸雕灯笼,纸兔子,看似精妙华美别出心裁。”
傅礼愣愣的看着她。
“可也不过镜花水月,遇水即破,遇火则燃,如此脆弱。”林雪竹一字一顿,没有一丝犹豫:“就像殿下的感情,言语,许诺。”她直直的看着他。
傅礼张嘴似乎又想道歉,又思及前言,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走吧,我们去放河灯。”林雪竹不在看他,太多次的欲言又止已经耗光了她的耐性,她知道傅礼不会骗她,所以他不会回答。
沉默是君子的谎言。
傅礼是君子,即使从小没有人教,如果说傅珩是被迫才读书万卷,傅礼则是甘之如饴,他们俩有时候真的很像,像的她也分不清。都是从小独身,都是一步步爬行,也许他们俩本该是好兄弟的。
林雪竹挑了一盏方形的河灯,在上头写字:林羽凯旋而归,林家平平安安。
突然像是回到记忆中某个瞬间她抬头看向傅礼,他的神情被灯火映衬得更加如水,眉宇之间款款,笔锋之间慢慢。她瞥见了一个“竹”字。
突然像是回到许多年前,从前那几年每年七夕也会来放河灯,她很少许愿,他却总是写满了愿望,都和她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