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拐”的几天里,裴宝儿一直在考虑着:逃,还是不逃?
不逃,后果显而易见。
虽然不晓得为何齐珩明知她(或者说原主)就是他“死掉”的前妻,还放任她在外面待了这么长时间,但现在连原主的娘家人都搅和了进来,想必不拎回去履行原主的责任是不行的了。
裴宝儿一点都没继承原主的记忆,所以她非常恐慌,虽然所谓的坠崖事故能为她的“失忆”背书,但只要一想到她即将面对的那些王府里的莺莺燕燕、娘家的七大姑八大姨、还有宫里或其他权贵府上的贵妇人,她就头疼到想再投胎一次。
逃,难度也是一目了然的。
且不说齐珩那堆手下都身手了得,他本人虽然看起来病恹恹的,但似乎也不差,即便能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走,原路返回也是个漫长的过程,更别提,自己的老巢都被摸得一清二楚,齐珩见自己丢了完全还能派人去东临城守株待兔逮自己。
但,他们已经离开东临城好几天了,昨日落脚的小镇似乎已经属于端州境内,再往前走个一天半就要进京了。此时不逃,进了京城怕是更插翅难逃!
裴宝儿别无选择,只能冒险出击。
如今,只成功了第一步的她心中毫无激动欣喜之情,有的只是对未知前路的迷茫和担忧。
“阿凉,我肚子饿了~”
出城不久后,小砚儿委屈巴巴地开始啃手指,因为没有吃的。
裴宝儿愧疚万分,她们跑路跑得太匆忙,全身上下除了银票和那把小匕首什么都没带,为了争分夺秒,根本忘记了干粮这回事,直接急吼吼就跳上了马车出城。幸好马夫熟路,说可以绕点路,只需要多走大半个时辰,就能取道另一个小城镇,去那儿买些吃的。
她虽然有些警惕,却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应下了,摸着儿子的肥肚子安慰道:“乖,睡着了就不饿了,一会醒了就有吃的了。”
小砚儿半信半疑道:“好吧,我们一起睡~”
这种情况下,裴宝儿心里乱糟糟的,哪里睡得着,但为了哄儿子,也只能耐着性子,抱着他靠在车壁上,嫌弃脸地扯过来马车上的一张薄毯,虚虚盖住小砚儿,然后微微合眼佯装睡觉。
她本只打算做个样子,将儿子哄睡了就罢,毕竟她们孤儿寡母的,就怕那马夫见财起意。没想到,她这么一合眼却真睡了过去,估计是昨晚上折腾着没睡好,今天又唱了一出大戏太过疲累的缘故。
迷迷糊糊间,她仿佛感觉马车停了下,还有别的什么声响,但很快又稳稳地走了起来,于是,那一丁点的怀疑也被她略过了。
“……我就睡一小会……”
车帘被轻轻掀开,闭着眼轻声呢喃的女子便落在了来人眼中,她两鬓的小碎发毛茸茸地探了出来,像是匆忙赶路不小心弄乱了的,两颊上还带着些许桃粉色,以及鼻尖泌出的一层薄汗。尤其是她睡梦中也一手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另一手死死攥着一把精巧的随身匕首,这模样更是让来人动容。
“走吧。”
裴宝儿似乎听到了这么一句话,但她以为是梦里听到的,因为她在这个似是而非的、泛着古怪馨香的梦里看见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人和事。
青灰色的天空被院落分割成一个又一个的口字,高高的院墙上堆着洁白的雪花,廊下挂着的大红灯笼一点都不显得喜庆,反而被门庭冷落、寒风凛冽的背景衬出了几分凄冷。
许多人的脸一闪而过,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男的多半穿着体面,女的多半穿金戴银,可这些人她似乎都不认得。
有人一脸媚笑,有人卑微隐忍,也有人趾高气昂,口中说着这样那样的话,却不是一个接一个地说,而是所有声音几乎都杂糅到了一起,就好比一个比菜市场还要喧嚣百倍的狭小空间,嘈杂,尖锐,让人心烦意乱。
裴宝儿太阳穴突突的疼,跳动的青筋似乎要迸裂出皮肤表面了,可她就像落入了泥泞的沼泽,无法自拔。
心底深处的警惕告诉她,不能再睡下去了,更不能沉迷在这些诡异的怪梦里。她得醒过来,现在只能靠她,来保护她们母子俩。
就在她不堪承受的前一刻,她奋力地睁开眼。
耳边的嘈杂声突然没了,一切都像是静止了,她看见自己身处于一个无边无际的纯白世界。
“怎么回事?我还在做梦?梦中梦吗?”
她看了看四周,确信此处除了她之外空无一物,更别提人影了。她尝试着站起来走动了下,却发现脚下似乎也不大坚实,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软绵绵的棉花上似的。
裴宝儿狠狠掐了把大腿,却发现自己似乎真的有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