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如今的三位辅政大人都是遗诏上钦点的,至于那遗诏到底真实性如何,各人心里皆有分数,更何况这个呢?外朝都能玩弄于股掌之上,区区一个凤鸾宫算什么?她就不信今天众人的一言一行没有传到他案前。
齐珩微微挑眉,没有否认。
“小心秦氏和安王妃,至于其他人,你若是乐意,就结交一二,不乐意便不用管,不必勉强自己。”平稳的声线里似乎有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裴宝儿虽知道这是他的好意提醒,但心里终究有点别扭。
她轻哼一声,别过头去,才低低应了句:“知道了。”
忽然间,今日那个少年的眼神像一柄利剑,咻得划过她的心头,让她忍不住有些战栗。
她踌躇了下,还是问道:“你,皇上他,你们……”
话在心头好似千钧般重,萦绕在舌尖,吐出时却说不成个连贯的句子。甚至她都有些迷茫,到底自己想要问什么。
奇怪的是,齐珩竟从她这断断续续的不成句子的话语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奇迹般地领会到了她的不安。
“你今日见着他,都说了什么?”
领裴宝儿前去聚墨阁的小黄门明面上算是凤鸾宫的,不是他的人,不过今日她见了谁、说了什么,他大致都知道。此时再问,倒有些勉强找话题的意味。
因着他一脸严肃,裴宝儿并没有察觉其诡秘心思,只当是他要发挥自己的政治素养从细微处发现问题。
她微微皱着眉头,一边回忆着一边慢慢说:“也没说上几句话,兴许是听了外头的传言,觉着我这几年过得不大好,关心了几句。”
觑了眼他古井无波的神情,裴宝儿忍不住问:“我说,你没苛待人家吧?”
这话倒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她对齐珩有什么偏见。只是,这厮无端端将个无父无母的侄子拱上皇位,这举动怎么看怎么居心叵测,更别提里里外外说他权倾朝野的评价了。
自古以来,哪个摄政王甘心止步于此,不再进一步的?有这类想法的,又何谈对帝位上的小皇帝给予足够的尊重呢?
齐珩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嘴角扯开一个细小的弧度。
“本王在你眼里就是那种人?”
低沉的声音里似带着无尽的嘲意,直至此时,裴宝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自称“本王”。
这称谓一下子将两人不远不近的距离拉得更远了,却也是个莫名令她心安的距离。起码,相比被逼着和他夫妻情深,她宁愿就这样互不打扰地过下去,反正一人一个院子,这年头只维持着表面关系的夫妻也不少。
裴宝儿定了定神,缓缓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如今砚儿与他相处时日不少,若是你们叔侄之间……”她斟酌了下字眼,“有什么误会的话,我觉着,还是请个西席到府里为砚儿开蒙为好。毕竟,上书房里人人进度不一,夫子也不好掌控……”
她吞吞吐吐的话未说完便被齐珩打断。
“此事你不必担心。砚儿他……”他顿了顿,眉梢的冷意不知何时已经融化,只看向她温声道:“若是掉了一根头发丝,你只管在我身上找回十倍。如何?”
恩?又换了?不端着了?
裴宝儿对这个回答不大满意,只是,她知道自己无力改变这人下的决定。
她有些挫败地盯着齐珩看,对方却貌似无意地提起了另一个话题:“是了,你那铺子是哪日开张来着?”
“月底吧,还没定日子……”
她稀里糊涂地跟他说了几句铺子的事,又被他叮嘱了几句。齐珩语焉不详,只是让她以后少往内宫里去,在她追问之下才吐了口。
“皇上去岁腊月里大病了一场,是中毒。”他的语气波澜不惊,像是在讨论今天天气一样。
裴宝儿却是惊了一惊,进而用狐疑的眼神打量了他一番。
齐珩却一副坦荡荡的君子模样,回视的眼神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解释的语气更加平静:“皇上似乎以为,是我母妃做的。所以,你若想明哲保身,就少往内宫那摊子事里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