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桓与宗禄二人撩袍坐在椅上,陈禹手执茶壶,为他们三人添上茶水。
清雅幽静的房里,唯有茶水流动的声响,配着雅座旁的梅兰竹菊四扇屏风,隐隐有种身居山涧的清冷淡雅之感。
褚桓看向立于雕花窗前的沈默,她负手而立,脊背笔直,劲装着身,腰肢纤细盈盈一握,周身那一股浅淡的凉薄气息恰似十五年前。
那时的她,每每心里藏了事,便喜欢站在雕花窗前,一站便是许久。
心里有事?
褚桓端起茶盏,白皙如玉的指尖搭在茶盏的边沿,低垂的眸逐渐的深了几分。
以大人的睿智,应是猜到了他今日布的局。
而她现下这般,是在——自责?
褚桓眉心几不可察的蹙了一下,他抬了眼,看着沈默始终背对着他们的身影,搭在茶盏边沿的手微用了些力道。
于今日之此局落空,他不曾怪过大人。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雅间里除了八角琉璃灯散出来的光以外,还有些光亮是从被窗纸糊住的镂空雕花窗外映进来的。
因在四楼,即使隔着一道窗户,依旧能听见外面呼啸的寒风。
沈默抬眼看向窗杵上的亮色,心底的愧疚与自责如翻山倒海的山水吞没着她,让她心底沉甸甸的难受。
经此一事,她才忽然所觉,谢章与谢勋已经长大了,早已不是当年那两个需要人时刻保护的孩子了。
而她……
也不再是当年叱诧风云的大将军,而是深陷诡谲风波,自身也难保的明妃娘娘。
如今的她,不论是身份与地位,都不应该再与谢章和谢勋待在一起。
争储之位风云暗涌,藏着太多的血雨腥风。
她的身份牵绊着两国的和平,亦牵绊着谢章与谢勋的性命和整个淮王府的安危。
距百日后入住景明宫,还有两月有余。
今日之事,她得罪了韩氏一族与景王府,余下的两个多月,这两人怕是不会让她安生,若她出事,谢章与谢勋必受牵连。
沈默伸手打开雕花窗,双手搭在冰冷的窗沿上,任由呼啸的寒风吹拂在门面上。
唯有这样,才能让她的思绪清明一些。
她思绪流转间,想到了方才在安阳城外遇见的景王,景王的侧妃戴芥姬,同她都是西凉人。
沈默望着远处层叠山峦的影子,遥遥的坐落在距离安阳城不远处的虎燕山,搭在窗沿的素白双手逐渐蜷缩。
景王……
她低敛了下眸,唇角噙着玩味的弧度,他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沈默长吁了一口气,压在心底沉重的阴霾在顷刻间散去,浑身都透着一股子轻松劲。
彼时,才觉到了冷意。
她关上雕花窗的窗户,转身走到桌前,坐在椅上,桌边只摆了三张椅子,一张圆桌,左右却是谢章与谢勋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