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真想不出来。”他含笑,却不难听出挖苦之意“你之前,不是还挺一心为他们着想吗”
自打百年前分开,这对兄妹寥寥无几的几次见面,都以面红耳赤的争执收尾,吵得最厉害的时候,一连十几年不带联系的,想起来心里都觉得窝气。
温禾安将手里的瓜子撒回果盘里。
这么多年在天
都磨砺,她的脾气早早就定了型,很是稳定,对自己人,对敌人,是温声细语还是直接动手,都很能把控,不会躁。这世上能用短短几句话将她刺成个漏气的球的少之又少,李逾算一个。
她去够自己的幕篱,眉心微动,面无表情,说“李逾,为什么这么多年你的性格还这么幼稚,半点没有长进。”
李逾立马冷下脸。
“你要么别出来,出来就好好说话,有事说事,我不信你没事会跳出来找我。”温禾安指了指看台外,抬了抬下巴,说得很是直接“要么就出去和我打一架,但不是我说,从小到大,哪次打架,你是赢了的”
李逾开始冷笑。
这就是一起长大的不好。相依为命的十年里,李逾有三年十分讨厌排斥温禾安,乱世中,一个老妪养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本就很难,结果莫名其妙的,又多个孩子。
她一来,祖母日日都在上工,更显苍老,他心里肯定不愉快,想让她从哪来回哪去。
剩下七年,他都处于一种“温禾安就是他本就坎坷的命数中的一道巨坎”的心理中。
反正,李逾从来没有承认过,温禾安是他的妹妹。
两个小孩长得都好,生活在很是糟糕的境况中,嘴对外都很甜,很会哄人开心,又懂事,什么活都干,但再如何沉稳,毕竟是小孩,总会有淘气捣蛋和人起冲突的时候。
李逾和温禾安打过不少次架。
在她还没回天都,还不姓温,被所有人“禾安”“禾安”叫着的时候。
但就跟温禾安说的那样。
他打不过。
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小时候虽然生得瘦弱,但并不是真的生了什么病,田埂上,果树林里疯跑,也是能上树掏鸟蛋,下河捉小鱼,农忙时节,身上套着个比人还高的麻袋,在盛夏天去摘棉花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很是健壮。
第一次和温禾安打架惨败之后,他自己都懵了。
当天晚上,祖母给他们擦脸上的泥,一边擦,还一边纳闷,算他们的年龄,拉着别扭着脸的李逾看了看,说,怎么会输成这样呢。另一边,温禾安坐在床上,掰着瓣橘子,晃着腿,两边辫子有点歪,祖母给她把发辫散了,被她弯弯眼,一把抱住了胳膊。
温禾安看着李逾,知道他在阴阳怪气什么。
自打李逾在九洞十窟出头,他就一直在查禁术的事,有一次在接连闹出两三桩事件之后,他联系她,要她帮忙困住天都一位元老,当时温禾安处境不算好,被温流光死死牵制着,正腹背受敌,妖化还发作了,实在腾不出手。
还有一个原因是,温禾安察觉到那个时候,温家圣者对她有了比较强烈的操控之心,她不敢在这个时候跟李逾密切联系,怕她因为禁术除掉李逾,或者拿他威胁她。
祖母一走。
李逾是她唯一的亲人。
温禾安最终只和李逾说,这件事她知道了,她后续会关注那位元老,如果他真牵扯到
当年禁术一事,无论他什么身份,必死无疑。这话对她来说是一种保证,但别人听着,可能就觉得是搪塞与推脱。
她知道李逾会觉得愤怒,觉得她忘恩负义,但妖化的事她没打算说,解释自己在温家的处境又没有必要,李逾这些年折腾成这样,可见没有谁的日子是过得容易的。
李逾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他把手里的水晶石丢到桌面上,眉目凛厉起来“有点线索,你自己听。”
温禾安早就在看这颗水晶石了。
她点入灵力,水晶石上闪出细碎的光泽,半面投影展现在两人眼前。
画面闪动得很是厉害,开头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喘息声,听得出来有人正在奔逃,随着一段枝丫断裂的声响,有声音响起来,沁在水里,好像水晶石是被人偷偷匿进了泥潭中。
“少门主,他们马上就来了我撑不了多久。”这是段男子的声音,上了点年龄,声音里能听出沧桑之意,断断续续的,伴随着惊心的咳嗽和吞咽。他调整了下呼吸,又向着水晶石的方向挪过来了些,发出沉重的拖磨声,道“百年前,天都穆勒,王庭江云升到了琅州,曲州两地,还有巫山、巫山也来了人,三家齐至,据说是为了寻找天授旨的线索。”
他痛嘶了一声,声音更重“当年两州饥荒,流民无数,哀嚎遍野,三家欲寻天授旨,决意效仿帝主仁义之举,放粮,施粥。因是三家一同出粮,那段时日每日施粥的例份,数量,都记录在册。这、对两州百姓来说是一件好事,而当时两州之主为了讨好那三家下来的大人,将此举大肆宣扬,把册本上记录的情况封进城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