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经端起茶,看了一眼坐于下首的秋行风与傅恒,两人会意,不动如山。
堂内烟雾袅袅,艾草的香味似乎沁人心脾,在这雨后潮湿的空气中,仿佛驱淡了那不该有的血腥味。
曲宥放下头盔,端起茶盏,打开话匣子,说道:“徐大人,实在是对不住,您来扬州三日,本官才来与您相见,谁曾想那刘嵩竟然与东海帮的勾结生事,后来那贼子反目,反而攻陷了府衙,劫走了府库银两,本官失职啊,事后出兵的时候,漕军已经接管了扬州,我只能派兵去协助捉拿逆贼,一忙起来,就忙了三天……”
“曲将军怎知,扬州府库的银两被劫了?”徐经拿着茶盏,细细打量着,慢悠悠的道。
“漕军的人说的。”曲宥微微一愣,接话道。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徐经笑了笑,说了四个字,又不说话了,眼神直盯着那炉熏香。
“徐大人何意?”曲宥疑惑不解。
徐经淡淡道:“漕军的秦皋只是说,府库银两不翼而飞了,并未说府库被劫,曲将军怎知府库被劫呢?”
“竟然是这么回事么?那银子去了哪里?难不成是刘嵩贪墨了不成?”曲宥看上去很是愠怒跟不解。
徐经没有正面回答,他一直盯着那香炉,转移了话题道:“曲将军喜欢艾草?”
曲宥打了个哈哈,说道:“大雨过后,天气潮湿,熏些艾草有助于祛湿气,防霉变。”
“哦,是这样啊……”徐经说完就去喝茶,不料手一抖,茶盏一掉,他似乎就没了力气,头一仰,瘫坐在太师椅上,脸色剧变,眼睛撇过来看着曲宥:“你下毒?”
少时,秋行风,傅恒,也都无力一摊,软软躺在椅子上,双目无神,眼皮耷了几下,似乎就要睡去。
曲宥忽然哈哈大笑,一起身,伸手猛的一掼,将茶盏摔到地上,一把摔碎了茶盏子,清脆的响声响起后,大堂侧门后边涌出一堆顶盔贯甲的刀斧手,一个个凶神恶煞,冲至徐经面前。
曲宥一脚踢翻那香炉,踩灭那熏香,面目狰狞道:“姓徐的,我知道你会来查我,可你绝不会想到,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他的副官转过身来,一把把头盔摘掉,露出黝黑的面颊,不是阿赞又是谁?
阿赞冷冷道:“徐经你不是要找东海帮吗?我就是东海帮的人,你们外庭不过如此,徒有虚名!”
不明所以的傅恒惊出一身冷汗,东海帮的人不但要杀龙骁,还要杀徐经!
好大的狗胆!
“能否让我死个明白……”徐经喃喃道。
“临死你还想套话?问阎王爷去吧!”阿赞眼色一变,拔刀出鞘,一刀朝徐经砍来!
哪知徐经忽然一伸手,两指稳稳夹住刀刃,阿赞用力,竟然分毫不能进,他大惊失色:“你没中毒?”正当他震惊之时,“噗!”的一声响,他穿着皮甲的前胸被一只手臂一穿而过,血如泉涌,他当即瞪大双眼,难以置信……
“呵,我也没中毒。”是秋行风!阿赞张开口,嘴唇蠕动,但什么也没说出来就无力倒下,秋行风脸一转,血淋淋的手如刀一般抽将出来,又急速一把抓向了曲宥,曲宥往后一退,脸色大变,喊道:“给我杀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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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上的不是他的亲军就是东海帮的人假扮的士卒,闻言当即持刀朝徐经等人杀来,谁料徐经身形一震,一脚跺下,兵士居然为之一颤,脚步不稳,然后徐经一把将阿赞的刀夺在手里,舞刀如霜,刀花如芒,光耀夺目,徐经手腕一抖,挥刀就是一扫!一片雪亮……
“额啊啊啊!”鲜血飞洒,甚至溅到了梁木之上!堂上军士被这一刀横扫千军扫来,靠前的几个直接被一刀两断,后边穿铁甲的也被这凌厉的刀风震的气血翻涌,吐血倒退!人群顷刻间被徐经一刀杀开一道大口子!曲宥惊恐无比,眼见徐经这般可怕,他急忙后退,招呼军士再上!不料徐经更快,一眼看准往人群后退缩要跑的曲宥,身影如梭,手中刀光再一晃,又杀掉了他几个亲兵,然后一手探去,五指如爪,如猫逮鼠一般,一下便抓住了曲宥的后脖子!
谁知那曲宥见被抓,情知徐经武功高强,自身难逃,居然也不反抗,一咬牙,一嚼,一吞,不知吃了什么东西下去,等到徐经将曲宥的身子提起来转过身时,那曲宥竟然口角溢出黑血来……
“牙后藏毒!”正在杀人的秋行风大惊失色,这条大鱼竟然如此舍得自己的命!
刘嵩死了,阿赞死了,曲宥眼看也活不成了,东海帮海留夏的下落,扬州府库的银子去向,一切的线索便又断了。徐经大怒不已,持刀杀散曲宥的人后,只见那曲宥,眼一睁,脚一蹬,脖子一歪,居然就没了气。
残余的亲军,士卒,见曲宥一死,居然挥刀自戕,徐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顷刻间,满堂都是刀刃割喉的刺耳之声,然后就是人倒地的噗通声。
堂上三人目瞪口呆!
一击不成,全部自戕,一点线索都不给人留,什么样的训练能养出这种死士?东海帮到底是群什么人?
惊恐的傅恒看着这一幕剧变,说道:“还好你们暗示我闭气,没想到这贼人竟然就堂而皇之在熏香里下毒,真是歹毒……”
秋行风不屑道:“他们肯定事先服了解药,我们若不闭气,只怕要死于此,这帮贼人好难对付!”
徐经脸色冰冷,走出军司府大堂,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整肃完州军,清理掉一些曲宥的亲信后,徐经带人直扑扬州军司府的库房,但是库房里空空如也。徐经不死心,皂卫们掘地三尺,将整个军司府,军营搜了个遍,什么都没找到。盘问军士,也什么都问不出来。
一切线索再次被掐断!
徐经当场震惊,这扬州,恐怕只是东海帮的其中一个据点而已,这到底是一帮什么人?连曲宥都是他们的人!
扬州乱成了一锅粥,知府与东海帮相通,十几万两银子不见了,扬州军司指挥使竟然是东海帮的人,消息传上朝廷,皇帝大怒,要求外庭彻查,要求徐经彻底剿灭东海帮余孽!
皇帝雷霆之怒下,一时间,淮扬之地,阴云密布,外庭的皂卫,官府的衙役,军司的州军,漕运的漕军,全部动员了起来,官员家属,仆人,一个个的审问;过境的游人,侠客,一个个盘查,一时间不知抓了多少可疑人物,城门口不知砍了多少脑袋,运河里也不知洒了多少无辜之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