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长庭笑着接过话头“吴中的山越流民情况有些复杂,在北为堡坞主,在南为山越帅,北胡南侵之际,这些流民组成的军队皆是战力啊。
“只不过大玄承平了这些年,那些山民为逃苛税,不受招安,又隐回了山泽。朝廷若要大规模围剿,一是山势曲折不利出兵,二是当地的士族也未必愿意大动干戈”
他看向若有所思的阮伏鲸,“若我所猜不错,这些山越流匪平时并不扰民,在深山里结宗立寨,也同大宗族一般,聚族耕织,自给自足。有时吴中的世家有用武之需,还会出钱雇佣他们为自己效力,是不是”
阮伏鲸那句含糊不清的他老爹与山越帅有来往,指的便是这个了。
世家盘踞一方,也如小小藩镇,免不了有自己的私心经营,与一些见不得光的械斗吞并。
靳长庭曾是谢逸夏手下的襄樊主簿,他知道得这样详尽,只因在襄樊以南的荆蜀边界,也常有这类山越隐民出没。
用兵剿是剿不绝的,若激怒了这些亡命徒,还可能会引发动乱。
阮伏鲸应了一声。
谢澜安抖开折扇,眼中精光一现而没,轻道“雇佣兵啊。”
阮伏鲸看向一直不作声的胤奚,“怎么不言语,尽日跟着你家女郎,总该有些见识吧”
胤奚静静看了女郎一眼,她未反对,他才开口“尝闻江左士族,顾陆朱张是大氏,顾家已被庾党所灭,朱氏是御史台朱公的家族,不会与女郎做难。剩下吴郡陆氏、姑孰常氏、无锡张氏、钱氏,皆为江左豪阀,自然,吴郡阮氏更是数一数二的上等高族,阮公又乃当世豪杰,到时可由阮公牵线,约出各家家主一道商谈。”
他目光转向谢澜安,“女郎有官身在,他们纵使再不情愿,也要来拜见。”
谢澜安唇角轻抹,心里点点头。阮伏鲸被他恭维得不上不下的,脸不那么冷了,“你的意思是,设一场宴,给山越帅看”
胤奚点头,“若山越匪是受雇于世家,便是与朝官无私仇,而是为利。他们见朝廷下派的巡抚与吴中士族洽谈甚欢,无论真假,都会生疑。天下熙攘皆为利往,我们与这些山越帅并无利益冲突,当地士族能与他们做交易,我们也能。”
“不成。”
阮伏鲸第一个否决,这一听便不是书香名门出身的人能想出的主意,太野狐禅了。
“表妹是代天子巡抚,岂能与山越帅接触”
楚堂听胤奚说了半天,沉思细忖,这会儿笑了“倒也不必女郎出面。”
谢澜安对他们的争辩不置可否,却问阮伏鲸“这一地的山越宗部有多少人”
阮伏鲸心中算了算“算上三吴与周边地域的,总要以万数计了”
谢澜安霍然收扇,神华内敛于目,亮如秋水寒潦。
她无声笑了一笑,慢悠悠起身出去吹风了。
胤奚面不改色地跟着起身,跟随谢澜安走出去。留下舱中几人互相看看,贺宝姿忽问“刚刚娘子听到人数的时候,是不是眼神都发亮了”
靳长庭瘦长蓄须的脸上尽显无辜,“在下想确认一下,我等此来,是只为了推进清田检籍一事的吧”
楚堂发现自己上了贼船似的摇摇头。
到底是文杏馆的旧人有默契,他几人都不约而同地想起曾流传在文杏馆的一个玩笑说法
雁过拔毛谢含灵。
方才女郎在听到山越宗部有万人之数的时候,意气纵横的脸上分明是三个字有得搞。
甲板上,胤奚安静地跟在谢澜安身后,长袍翩翩,既不娇羞,也无佻达,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了。谢澜安忽然回头,看见他脖颈间浮有淡淡的红痕。
胤奚一下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稳稳停步。
“女郎,昨晚”他小心递去一个眼神,滚咽的喉结不知为何有些疼。
谢澜安不等他问,又冷又淡地说“下船后就开始练酒量,别让人哄两句就什么话都套走了。这样的我可不要。”
她还愿意数落他,胤奚心先放下一半。
他点点头,想了想,又轻轻请求“那我喝完酒,女郎能来接我吗”
谢澜安看他,胤奚不好意思地低头“我不想在别处失态。”
谢澜安盯着他足有半晌。
喝完酒就来找她,好顺理成章撒娇是吧
那她是给他练酒力呢,还是给自己练定力呢,网址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