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陈庭轩墨黑的眸子浮上一层悲伤,他定定看着孙姨娘:
“您的意思,因为是哥哥,所以我活该一直不停的干活儿,而五弟就该歇着?呵呵,不得不说,姨娘,您目光太短浅了!”
这是路明珠第一次听陈庭轩在陈家说反驳的话,且是为维护她。
路明珠心内不由一暖,轻轻的握了一下陈庭轩的手。示意陈庭轩别说话,如果,注定要有一个做恶人的,那她情愿是自己。
路明珠淡淡地瞟过孙姨娘:“姨娘,我相公的意思,您以为不让五弟干活儿,就是爱护他吗?其实不是的,古话说的好,严是爱,宽是害,如果一味儿地这样纵容五弟,还一直将他当做个孩子,五弟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是,干活儿是累,那不干活儿怎么生活呢,咱们家现在又不是原来了。
再说,二十岁真的还算小吗?我不知道别人家,单说我知道的吧,
我娘家石头村,李家的三儿子十二岁就去粮店做伙计了,每天不知要扛多少粮袋子;
还有张家的孩子,还不满十五,就在别人家做了三年的长工了;
更别提王家最小的,九岁就做了马童,天天喂马、牵马,打扫马舍,忙得团团转也没听他叫过一声苦,
还有赵家、钱家、孙家……,都有不大的孩子为生活奔波着。怎么人家都能干,就五弟不能干呢?”
路明珠悠悠地诉说着,明着是质问孙姨娘,却何尝不是质问老太太和大太太。
“四嫂说的倒轻巧,你只知道说我,可你又为这家里做什么了?还有,那些乡下人能跟我比吗,他们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
一旁林五郎早听得火起,凭什么一直和他比,家里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于是跳起来大声的反驳道。
“祖父,”突然陈庭轻声唤道。陈明珠回头,陈老太爷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不要说了,五郎,你四嫂说得对,在你四哥养伤期间,他以前干的活儿,就由你来接手,”陈老太爷肃着脸沉声道。
“祖父,那等我相公好了呢?”明珠笑呵呵地问。
“等四郎好了,五郎也要一起干。”
“孙媳谢祖父了。”路明珠高兴地欠了欠身,看来这个家里,还是有一个清楚的。
第一个目的,以后让其他人一起承担家事,算是做到了,至于第二个……路明珠忙过去搀起陈庭轩:“相公,我们回房去。只有好好歇着,你的伤才会好的快,才能继续为家里出力。”
“好,有劳娘子了。”陈庭轩淡淡应了一声,就要起身。
只是刚站起来,突然陈老太太哭着喊道:“老爷子,的确,你说的在理儿,五郎也不小了,该学着做事儿了,只是他哪有小四的本事儿,弓都拉不开怎么打猎,这些天,咱们家该怎么办啊,大家就这样饿肚子吗?”
不然呢?陈庭轩就是受伤也要养着他们?路明珠缓缓扯出一个嘲讽的笑,看着陈老太太,一拍脑袋装出才刚想起来:
“瞧我,因为太过担心相公的伤,竟然给忘了,祖父,这些天的生计倒不用发愁,相公给咱们挣到吃的啦。”
说着路明珠走到大门儿前,哗啦一声把门打开,一指那几个袋子:“看,一袋白面,还有一袋米。”
摆在面前的两个袋子,让所有人一下子噤了声,林五郎忍不住,第一个跑上前,颤着手将其中一个袋子解开,久违的白面立即呈现在众人面前。
“啊,这,这真是细粮吗?”陈家上下这时才真正激动起来,连陈瑾瑶和陈瑾璎都激动地跑了出来。
“啊,白面啊,有白面吃了,”陈瑾瑶高兴地喊着,天知道她吃了将近一年的粗粮,都快烦死了,现在终于可以换换口味儿了。
“母亲,太好了,让孙姨娘给烙回饼吃吧,就烙千层饼……不不不,烙饼还是改天吃,今天晚了,还是面条更容易消食。母亲,我想吃面条啊,”陈瑾瑶看着久违的白面,几乎激动的语无伦次了。
大太太也十分激动,连连点着头“好,好,就依你……”她的眼睛有些嘲湿,曾经,这些连陈家下人都不愿意下口的食物,竟成了难得的美味儿了。
其他人,陈瑾璎、林五郎虽然不敢提要求,脸上的兴奋却是显而益见的。林五郎又去看旁边的小米儿,看完笑意更深了。
只有陈老太太,左右看看,突然厉声问陈庭轩:“小四,从哪来的这么多细粮?你该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吧!”
“祖母,孙儿岂是这样的人?这是我帮别人做事,得来的工钱。”陈庭轩讶异地看她一眼,低声将和陈湘的交易讲了出来。
“是他们家?”听完,陈老太爷脸上呈现出复杂的神情,陈家被抄后,千里迢迢赶回故里,第一天就去拜谒族长,得到的回复却是去县城儿子家住了。
虽然有可能是实情,但被拒之门外的那种讪然,他现在还记忆犹新。
但总算没将事做绝,说是早派人收拾好一处院子,就是如今的住处;
另外陈庭轩成亲,族长家虽没有来人,但贺礼却是有的,也派来几个族人支应婚事。
想来今日的陈湘,就是族长所说的儿子了吧,竟是这样情形下打了次交道。陈老太爷想着心事,暗叹事态炎凉不过如此。
而别人却不像陈老太爷那样多虑,看到白面和小米,此时林五郎也有劲儿了,一个人哼哧哼哧将两袋粮食扛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