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街上忙碌的行人没人喜欢这种老套而虚假的东西,再加上老板是个怀旧的人,总是播放一些老套的文艺片,所以驻足之人很少,只有这个小男孩,谁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叫他回家吃饭,他是影像店老板最忠实的小观众,每当有这些老套的电影开始播放,他便蹲在了窗外,托着下巴,瞪着黑溜溜的眼睛,入神的观看着。
影像店老板发现了他,一开始撵过几次,但他总是偷偷的回来,也就不再撵他了。
他们一个在店里,一个在店外,一起欣赏着电影,有时候老板还会有意的播放一些温暖的电影。
比如流浪的小孩,和一个温暖的大叔,比如那些身处绝境,仍然向往希望的人,比如那些拥有超强力量,但居然不去捞钱玩女人,而是帮助穷人的电影。
小男孩每到这时,眼睛都会愈发的明亮了起来。
他蹲在窗前,一直看到夕阳落下,一直看到街上空空荡荡,没有了行人。
期间大叔有过几次,要招呼他进店里,但他总是摇摇头,怯怯的不敢进去,老板有时候,也会将自己用来作晚餐的三明治,掰一半分给他,他也不肯要,一溜烟跑走了,不多时拿着半个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汉堡,与老板相视而笑,隔着一扇玻璃窗,面对着同一台电视,一起吃着,沉浸在了这一部部温暖的电影里,仿佛整个世界,都随着电影的色彩,变得温暖了起来。
但这个世界似乎总是不肯在任何一个温馨的时刻过多停留,老板年龄越来越大了。
他记忆也越来越混乱,经常长时间的坐在一个地方,忘了自己在开店,忘了更换影片,甚至忘了自己是谁。
他也看不见小男孩衣服有时候破破烂烂,上面有些时候还沾着血。
小男孩也没有因为老板忽视自己而难过,毕竟他已经习惯了,他只是喜欢看电影,喜欢沉浸在这样的一个世界。
直到有一天,小男孩来的非常晚,老板打着瞌睡,一整天,直到晚上,才被冷风吹醒,他仿佛难得清醒了片刻,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窗外,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从柜子里翻出了那部老电影。
他播放了这部老电影,仿佛希望可以引男孩过来。
自己的阿兹海默症似乎越来越严重了,或许自己需要一个小小的学徒,来帮自己打理?
他想着,默默陷入了昏睡,再也没有醒来。
只有电影在播放着,良久,良久,在快要结尾的时候,小男孩出现了,他捂着脑袋,脑袋汨汨的流着血。
他虚弱而迷离的走过了这条街道,并不知道自己要走向哪里,只是生命的挣扎,让他一直在走,仿佛要走到一个温暖而安全的地方。
当他看到了玻璃窗后面播放的电影时,他停了下来。
他擦掉了遮住眼睛的血糊,瞪着眼睛,看着电影里面,牵着大叔衣角的小孩。
电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卡顿了。
街边的风,卷着垃圾飞了过来,有一张糊在了小男孩的身上,他没有动,这张旧海报又从他身上被风揭了下来,沾着些许血迹,飞向了远方,他仍然没有动。
他没有动,老板也没有动。
……
……
杨佳看着眼前闪过的一幕幕画面,忽然便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来。
她无法理解,也无法相信。
如果不是自己此时就站在这里,又如何能相信,一个小男孩就这样死在了这条充满了同类的街头?
小男孩那双黑不溜丢的眼睛,已经黯淡了。
若是真像传闻中一样,人死之前,可以留下最后看到的画面,那么,他看到的,一定是那个温暖的电影结局吧?
“我是真的很难相信啊……”
街边,忽然有越来越阴冷的风吹了过来,卷起了满天的垃圾与纸袋,在这混乱的风里,远处的街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
他手里拎着一只银色的箱子,脸上戴着蓝色的眼镜,身材挺拔,神情冷漠。
他的声音,仿佛从城市的另外一端传来,冷硬而清晰:“堂堂的零号试药者,曾经被黑森林寄予厚望的诺亚计划执行人,在整个世界的存亡等待你去拯救的时候,你却在这里浪费时间?”
肖嚣微微失神,眼睛从那个玻璃窗前的小男孩身上移开,看向了这个似乎遥远,又似乎近在咫尺的男人。
他神色很平静,但眼底却似乎涌动着某些事物,道:“浪费时间?”
“当然。”
手里提着银色手提箱的男人,淡淡道:“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当然就是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