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那个被紧紧捆绑成球状、动弹不得的人正是企图逃回京城营救其二哥的陆辞秋。
而在一旁,则站着刚刚合力将同样妄图返回京城解救陆之行的陆辞秋五花大绑起来的叶渐青和钱鸿祯。
此刻,陆辞秋与叶渐青两人怒目圆睁地对视着彼此,心中都期盼着对方能先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但谁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站在一旁的钱鸿祯目睹眼前剑拔弩张的紧张局面,想要缓和一下这种尴尬氛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才好——毕竟一方是身份尊贵的皇子殿下,另一方则是自己颇为赏识的女将;眼下双方针锋相对,立场迥异,令他着实左右为难,甚至连安慰之言都不知该如何表达出口。
"我昨天难道没跟你讲过吗?让你保持冷静!冷静!结果呢,你今天居然又整这么一出闹剧来!"终于按捺不住内心怒火的叶渐青首先打破沉默,一开口便气势汹汹地质问道。
私自回京可是大忌啊,不仅会被视为逃兵,更是公然违抗圣命,这样的行为足以惹得龙颜大怒,招来杀身之祸。然而这个陆辞秋却如此莽撞行事,完全不顾及个人生死安危,一门心思只想着赶回京城去拯救他的二哥。
这样冒失的行为,先不说是否能够成功替他二哥平反昭雪,恐怕刚刚抵达京城就要步他二哥的后尘,也被关进大牢里去了。如今陆之行入狱,京中人人都在想着办法从他身上抠下一层皮来,陆辞秋倒好,把自己洗干净送上门去。
“二哥现在被困在狱中,京城里没有人可以救他,如果我不赶回去,继续待在这里,二哥肯定会死掉的。”陆辞秋挺直了背脊,语气坚定地说道。
“帮忙?你能帮上什么忙?你根本无能为力!连你二哥自己都无法自救,还能寄希望于你吗?你以为你是谁啊,难道真把自己当成铁面无私、明察秋毫的青天大人啦?只要一回京城就能真相大白,平反冤案不成?你只不过是个处处依靠兄长庇佑的小孩子罢了,你什么事情都办不到。只有待在北关对于他来说才是最有用处的。”叶渐青被他气昏了头,一时间口无遮拦起来,等话说出口之后,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地上的陆辞秋瞪大眼睛,满脸惊愕之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出自叶渐青之口!他的内心仿佛被重重一击,原本坚定的信念开始动摇。一直以来,他都认为叶渐青是那个最懂他、最支持他的人,两人并肩作战,宛如亲密无间的伙伴。甚至在心底深处,早已将对方视作共度余生的伴侣。
然而此刻,叶渐青的这番话却如同一把锋利的剑,无情地刺穿了他所有美好的幻想。陆辞秋不禁感到一阵心寒,原来在她眼中,自己竟是如此不堪吗?失望、痛苦与困惑交织在心头,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一旁的钱鸿祯察觉到了两人之间气氛的异样。他连忙走上前来,轻声说道:"八王爷,您先别激动。小叶她说得不无道理,您此时贸然返回京城,不但于事无补,反而可能给二王爷带来更多麻烦,甚至危及自身性命。毕竟此次您前来边疆,乃是奉圣上旨意行事。若无圣旨许可便擅自回京,那可是犯了抗旨大罪啊!"
钱鸿祯的一番话,犹如一股清泉,稍稍平息了陆辞秋心中的波澜。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尽管心中依旧难以释怀,但理智告诉他,钱鸿祯所言确实有理。眼下局势复杂,稍有不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或许,暂时留在这里才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松绑。"陆辞秋的声音很轻,很淡,一旁的钱鸿祯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两个字,深深叹了一口气,他明白对方已经把他刚才说的话听进去了,他能理解陆辞秋在面对宛如亲生的哥哥被陷害入狱时的那种痛楚,但一切终究还是得以大局为重啊。
钱鸿祯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解开捆绑着陆辞秋的绳索。失去束缚的陆辞秋双手用力一撑,迅速从地上跳起,稳稳地站立在原地。他轻轻拍打身上沾染的灰尘,目光掠过叶渐青,那眼神中蕴含着无尽的失望和痛楚。然而,他并未多言一句,转身默默离开了营帐。
一旁的叶渐青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错了话,深深地伤害了陆辞秋。望着陆辞秋渐行渐远的背影,她的心情愈发沉重。她懊悔不已,原本自认为是一个冷静理智的人,可此刻回想起方才的情景,仍心有余悸。
如果真的让陆辞秋逃脱出去,且不说路途上可能遭遇的种种艰险,单是他一旦平安抵达京城,恐怕进城之时便是命丧黄泉之日。叶渐青不禁陷入沉思,她仅仅是因为一时气愤而口不择言,并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般地步。
“无妨,待会见了他赔个不是即可,以你跟八王爷的关系,他应当不会计较。”钱鸿祯将她脸上的神色尽收眼底,出言宽慰道。
关于陆辞秋和叶渐青之间的关系,早在京城时就有风言风语传出,称他俩交情匪浅。如此看来,陆辞秋或许不会与她一般见识。
叶渐青缓缓地摇着头,俗话说得好,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方才自己被怒气冲昏头脑,脱口而出的那些话表面上看并无大碍,可只有熟知陆辞秋内心想法的她明白,这些貌似无伤大雅的言辞恰恰是对他伤害最深的。“有劳钱将军费心了,我稍后去找他谈谈。”
钱鸿祯应了声:“临来北关前,秦王殿下曾亲自召见我,叮嘱我不论遇到何事,绝不能放任八王爷擅自返回京城。我不知殿下所言是否与此有关,但若真是如此,想必他自有应对之策。”
“秦王曾跟您说过这事?”叶渐青不禁皱起眉头,心中暗自思忖起来。她突然想起之前陆之行似乎也曾找过自己,询问关于将陆辞秋送至北关一事的看法。难道说,陆之行其实早已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因此才如此急切地想要把陆辞秋送到北关来?
越想越是觉得可疑,如果陆辞秋此刻仍留在京城,一旦有人企图对陆之行不利,作为陆之行亲信的陆辞秋恐怕很难幸免。搞不好现在已经和陆之行一同身陷囹圄了。更糟糕的情况是,那毒药原本就是冲着陆之行和陆辞秋去的!倘若事实果真如此,那么绝对不能让陆辞秋返回京城。
想到这里,叶渐青的心情愈发沉重。京城局势错综复杂,北关且得一片清闲之地,但也难以确保那些人是否不会将手伸到北关来。看来这段时间得想办法让陆辞秋一直待在军营中了,在军营中,还有钱鸿祯在。
钱鸿祯新官上任,势必要在这里立下自己的威名,那么在这个时候谁若是来触霉头,那便是直接给钱鸿祯送好处,他们应当也不会那么傻。所以只有军营里才是最干净的地方了。
叶渐青深叹一口气,越是这种时候,她越得保持一定的冷静与警觉,临走前,陆之行将陆辞秋交付给自己,要求自己要好好保护陆辞秋,那么自己就必须得做到。况且他二人命运相牵,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但与此同时,同陆辞秋道歉也必须提上日程了,她得为自己刚刚说错的话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