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快点快点,长恭你再快点。”子萱焦急的催促着,马蹄飞奔,从城西一路赶向城北。这下怎么办?一玩高兴了就忘了时辰,眼见太阳就要落山了,八叔叔一定急坏了,子萱心里想着,嘴上不停地催促长恭。
夕阳余晖下的襄城王府火红一片,门上的金属装饰闪着耀眼的光芒,仿佛要借夕阳之光极力彰显主人的尊贵身份。
子萱一下马就火急火燎的往里赶,八叔叔会是什么表情呢?一脸怒容的训斥丫鬟?焦急的派人一趟趟找自己?还是……?子萱心里乱糟糟的,长恭跟在她后面同她一起进了王府。
不想,八叔叔正在那里悠闲地喝着茶,旁边坐的那是……?子萱停下脚步朝那人瞅了一眼,九叔?两人谈笑自若并不见一点焦急。子萱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转过身朝长恭使个眼色便开始踮着脚朝逸萱阁的方向走。
“子萱?”身后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子萱打消逃走的念头了,一脸苦相的转过身:“八叔叔。”高淯也不抬眼看她,白玉杯在手里把玩着,脸上阴晴难测。倒是高湛冲子萱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过去。
子萱蹑手蹑脚地过去,这才看见高淯身旁跪的两个小婢女,正是正午伺候自己的两个人,汗珠子顺着两个人的额角流下来,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吓的。
高淯并不看她们,抬眼看了一眼子萱,修长的手指没节奏的敲打着石桌,沉默了一会儿,停下手上的动作,从腰间解下一块玉牌放在桌子上。
长恭心虚的超腰间摸了摸,这个动作完全多余,因为“兰陵王”的牌子天下只此一块,而此刻它在桌上躺着,没有了往日摄人的威严,更像是一个等着看笑话的笑脸。
平日里闯的乱子也不少,没见八叔叔这个样子啊?三年前折了八叔花大价钱买来的名贵花草,他不过一笑了之;两年前因一语不合伸手打了段孝言的女儿,也就是长恭师傅段韶的侄女,八叔叔恩威并施压下了这件事;就是几天前还不小心摔碎了皇上恩赐的柔然进贡的古玉杯,八叔叔也没有发火啊?怎么今天就摆了一副冷脸,子萱心里揣摩着,该不会要新帐旧帐一起算吧?!
“长恭,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修长的手指将玉牌向前一推,高淯不动声色的下了一道逐客令。
长恭拿起玉牌:“八叔,今天是……”
子萱扯了他一下,凑过来小声道:“回去吧回去吧,放心,八叔叔不会罚我的。”说着挤了挤眉眼。长恭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行了一礼告辞。
“八叔叔。”子萱见长恭走远,一脸讨好的凑过来。
“站在那儿别动。”高淯冷冰冰的说。
子萱愣了一下,见高淯垂着眼并不瞧她,任是她眨巴瞎了眼也没用。再看看高湛心里破灭的希望又燃起来了,转而像高湛投去一个讨好的眼神,关键时刻有人帮忙说话总比没人吭声强很多不是?
高湛看到子萱的眼神,莞尔一笑,眼里透着冷月般的清雅明朗,唇角的笑意却让人有种雾里看花般的让人不解:“子萱,你今天可把你八叔叔吓坏了。算了,你年纪小贪玩也正常,怪就怪——”说着厌恶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小丫鬟,“该死的奴才照顾不好主子!”刚刚那双柔和的双眼此刻竟充满暴戾之气。
子萱心里一冷,这个眼神同四年前一样,丝毫未变。
高淯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琥珀色的双眸里闪着复杂的光,一只手不停地转动着玉杯。
高湛清了清嗓子:“八哥,把这两个贱婢拖出去放到漳河里沉了算了。”
高湛说的云淡风轻。
两个小婢女一听不住的磕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不行!”不待高淯做出什么反应,子萱一口否决了高湛的提议,“八叔叔,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翻墙出去是我自己的主意,跟她们有什么关系?!再说,不过是一时贪玩,犯得着让人偿命吗?平日里我做的错事不比这事儿小,也没见您动气,今天怎么反倒是揪着这点过错不放呢?”
“啪!”玉杯碎了一地,洁白的碎玉在地上闪着晶莹的光,像一个被打碎了的童话。高淯猛地站起身来:“你也知道你做的错事,我看真是把你宠坏了,犯了错儿还这样理直气壮!还没说你什么,你倒是先兴师问罪来了,今天不给你点教训怕你是不长记性了!”高淯一脸怒容,本来就没想惩罚子萱,不想这丫头竟这番骄纵,“把她们拖下去。”
两个家丁过来连扯带拽的把两个小婢女往外拉,子萱上去撞开他们,索性用身子互助护住两个小婢女,家丁也不敢再上来拉扯。
“八叔叔,若是今天他们两个有事,我用命偿了自己过错就是!”扔下一句话,子萱头也不回的就跑开了。
“把她们拖下去。”坐在旁边的高湛缓缓开口。
他知道自己的哥哥又心软了。两个小婢女连哭带喊的求饶。
“放开她们。”高淯终于开口道,良久,又轻吐了一句:“回去好好侍奉郡主。”两个小婢女头入捣蒜,连连答应,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向逸萱阁退去。
高湛冷眼看着高淯:“八哥,你这样只会害了子萱。”
高淯冷笑:“也许吧。”大齐皇帝残暴荒唐,满朝文武上行下效,泱泱一个大齐国,血腥杀戮,阴谋四起。若自己活着,还能为这孩子遮风挡雨,那一天自己魂归止兮,子萱性子骄纵又不够狠心决绝,怕是自保都难。高淯忧心忡忡的望着子萱跑去的方向,命人撤茶上酒,也顾不上自己的病躯,拉着高湛要饮个不醉不归。
夜,凉凉,几分清爽,几许忧伤;月,弯弯,几丝孤高,几多凄婉。
长恭久久没有睡下,凉风吹过,长发在背后温婉的打了个旋儿。他仰头看着天空,八叔叔今天的反应太反常了,转过身,目光停在香案的包袱上,顿时释然,眼里那丝光采转而不见代之为忧伤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