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开玩笑吗?
哪怕天下没有大乱,就连太平盛世的皇帝都不会轻易杀死他们,唯一能杀死他们的罪名只有谋反。
孟达觉得自己不配,哪怕是一场玩笑,他也不配笑出声。
然而,若法正刚刚的话让他如坠冰窟,接下来的话就是让他连骨髓都结冰了。
“回不去了,至少在今日之后就回不去了。”法正的神色非常平静,语气极为淡然,“子度,你知道我为陛下制定的计划吗?
很简单,放弃长安,屯兵陈仓,夺取凉州。
今夜我要杀的不止是何苗,右扶风所有顶尖宗族,只要在长安的,今夜全部都要死。
现在,他们已经死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孟达一把抓住法正衣领,咆哮道,“你凭什么觉得你能战胜他们?就这些军队?还是一个可怜的皇帝手下零星的三五个人才?你有什么依仗?你知不知道,他们的财富堆在一起就能将你们全部淹死,还不止一遍!而财富,是他们最看不上的东西!”
“你现在还有机会。”法正指了指远处,沉声说道,“翻过围墙,这件事就和你没有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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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你害死了知道吗?被你害死了!”孟达面目狰狞,松开法正,两步走到刘辩身边,一把又揪住刘辩的衣领,继续咆哮,“你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啊?知不知道他正在做什么!”
“放肆!”步兵营士卒见状勃然大怒,拔刀就要干掉孟达。
谁知孟达满脸狰狞,从内心最深处发出一道怒吼:“滚!”
步兵营当然不会被他吓住,歇斯底里的人他们见多了,不过他们还是止住了脚步,只因刘辩出手了。
刘辩从没见过一个人这个样子,他抬手止住步兵营士卒,强忍着心中悲伤,扯出一抹笑容说道:“孝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朕并不在意。”
“不在意?你怎么可以不在意?他要与世家为敌!所有不遵守规则的世家为敌!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们是谁?”
“朕是皇帝,尽管是你口中一个可怜的皇帝,却依旧是皇帝。”刘辩伸出手,将孟达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的神色抹平,轻声说道,“孝直想做什么,朕就让他做什么;需要什么,朕就想办法给他什么。朕是皇帝,如今天下这盘棋局,朕让孝直做执棋人,朕,可以是棋子。”
“你……你凭什么信任他啊……”孟达不自觉松开了手,他根本想不明白法正和刘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拥有这么高的信任。
刘辩嘴角却化开一角,说道:“不是朕信任孝直,而是孝直信任朕。”
统御天下的皇帝……原来就是这样的吗?
孟达是真的服气了。
皇帝是一个所有人都很熟悉,却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十分遥远的人物,其中就包括他孟达。
自幼接受良好教育,才学过人的他对皇帝并不怎么感兴趣,由于天下大乱,他甚至觉得皇帝不过是一个职务,被圈禁在深宫之中的吉祥物,能够胜任的人不计其数。
然而,刘辩的气度是孟达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此刻他终于明白所谓的阶级差距到底是多么遥不可及,而他刚刚所有的害怕比起真正的恐惧,可能都不足十分之一。
不过他此时已经不害怕那些世家了,真的只有经历过重拳才能让人清醒,那些世家算个屁啊!
一个刘辩,所有势力中最孱弱、最没用的刘辩都拥有这样的气度和觉悟,那袁显思该如何?曹孟德该如何?孙文台呢?还有那最恐怖的王中和呢?
比起将来要面对的,刚刚令他浑身发冷的世家,不过是小毛贼罢了……
“陛下。”孟达惨然一笑,行礼说道,“刚刚臣……草民莽撞了,山野贱民,少识寡见,望陛下恕罪。”
“称臣吧。”刘辩伸手整理了一下孟达的衣服,笑道,“朕别的不多,就是官职多。你是孝直的朋友,孝直说你才学不凡,朕相信孝直。孝直有三公之才,你又想从什么官开始做呢?”
“还是草民吧,您要是能在陈仓站稳脚跟,我孟子度赴汤蹈火,也会为您博上一博。”尽管孟达对刘辩是服气的,可他依旧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件事。
毕竟将近一年来他所有经历的事情都是虚幻,面对的人都带着面具,他现在可以不在乎他们,但要面对比他们恐怖一百倍的人。
刘辩没有生气,他不觉得自己能够虎躯一震,收服臣子,便问道:“你是对孝直的能力不信任,还是对你自己的能力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