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没错,拐卖妇女。一开始我是被渣男骗了,以为跟他回老家,结果他把我卖到了这儿。十二年了,我从未离开过,不是不想,而是出不去。那一年我才刚满十八岁,到这儿之后,他们把我锁在小黑屋里,像狗一样脖子上、手上、脚上全部套着链子,等我生了第一个孩子,他们才放我出来,我试着逃了一次,很快被抓回来,那次差点把我腿打瘸。”
难怪我们进阿彻岗那一晚,村里许多人站到自己门口盯着我们看,但那些人里,大多是老人、男人和小孩,很少有年轻的女人。
今天一早,一个女人被自己丈夫殴打,被自家未成年的孩子一刀刺中腹部死亡,全程围观者没有阻止。
其实,当时我就应该看出来这种群体冷漠的态度不正常,可是当时被事件本身所惊到,并未深究过当中的因由,此刻想来:女人在阿彻岗的地位非常低,低到不仅丈夫可以任意殴打,孩子也能随意欺辱。
另外,还有最还有一点:这个村里的男人和孩子,大多不会普通话,女人却懂。
至少阿杜嫂,和面前这个女人懂,因为她们是从外头来的。
“阿杜嫂,也是被拐卖来的?”
“她比我来的早,具体多少年了,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也没有人知道,大家都叫她阿杜嫂。”女人一边回忆,一边说着。
“我是后来听人说的,她刚来的时候挺惨的,在小黑屋里关了一年多,后来生了个孩子,坐月子的时候,她逃跑过一次,被抓回来,又关了起来,后来没多久她的孩子就死了,据说是被她自己掐死的,又有人说是被她老公掐死的,我不知道真假,没见过小娃的尸体,只知道后来不久她就疯了,神经兮兮的。一直到第二年,她生了第二个孩子,病好了些,可她孩子刚出生不足一周,她第一任老公死了,怎么死的当时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起疑,只当是意外。”
“再之后,她被他第一任丈夫的哥哥看上了,正好没有老婆,就带回了自己家里过日子,结果不到半年,又死了,死状和她第一任老公一样。这个时候大家才知道,她两个老公都是给她害死的,使用的就是蛊毒。”
“村里人怕她,也恨她,要将她和她的孩子一起沉河,结果她临死前母爱泛滥,舍不得孩子,求大家放过她孩子,而后又发生了什么我不太清楚,但最后她活了下来,她儿子也活了下来,不过儿子给了别人养,她自己则炼制蛊虫,专门给那些外头买进来的、不听话的女人吃。”
“所有中蛊的人,每天肚子都像被火烧一样疼,如果没有她的止疼药,会活活疼死。自从有了她的蛊毒,村里就再没有人逃跑……”
听完这些,身上不知不觉被汗水打湿,双手不自觉拽成拳头。
阿杜嫂,一个实实在在的受害者,在阿彻岗这个满是罪恶的泥潭里,最后变成了加害者!
“那阿杜呢?”我想起那晚和她在院子里玩夫妻游戏的男人,问道:“阿杜嫂连害两任老公,又会炼制蛊毒,阿杜不怕她吗?还跟她一起?”
“她长的漂亮呗。”女人少有地瘪了瘪嘴,似有羡慕,“十多年了,她样子就没怎么变过,一直那个样子。”
我忽然想到有一种可以维持人皮肤细腻的蛊毒。
与此同时,一个长相年轻,却身形佝偻的女人的脸,在大脑里一晃而过。
乞丐老人,我记得她应该就是用了这种蛊毒。
据倪晓鹏说,乞丐老人在找人,找的是她的孙女,很多年了。
难道……
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一个大胆又奇巧无比的可能:阿杜嫂是乞丐老人要找的孙女吗?
同样会蛊毒,一个寻人,一个被困阿彻岗十余年,她们会不会是祖孙关系?
我被我自己的想法吓到,直到听到女人问我:“你没事吧?”
我回过头来摇了摇头,“没事!”
“听说,你姓姜?”女人突然问我。
“是,姜铭。”
“你真的可以帮我吗?”女人满脸期待。
“当然,我之前跟你说的,没有一个字的假话。”我回道,“只不过,我带来的东西全都不见了,没有工具,我帮不了你。”
女人有些失落,也有些不满,夹带着被我欺骗的愤怒。
“我是被尔布打晕了带回来的,我的东西应该都被他收了起来,如果能找到他,就能找到我的工具,从而帮你解蛊。”我说。
女人迟疑,说话变得结巴:“尔……尔布……”
“怎么了?”
女人摇了摇头。
“如果不方便,你可以带我去他家,我自己去拿我的东西。”我说。
女人再次迟疑,表情不好看,犹豫良久,才缓缓开口:“他……他其实是我的老公。”
“草!”我一句脏话不受控制地嘣了出来。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这比瞎猫撞上死耗子、瞎狗掉屎坑,更让人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