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它的身体在那一刹那完全粉碎,闪光的尘埃在辛普森笼弥漫开来,像一场春天的沙尘暴,像木柴在壁炉里燃烧是“噼啪”一声爆出的火星。
一个生命就这样消失,从形体到灵魂。
安折瑟缩了一下,他艰难地喘了几口气,这未必不是一种干脆利落的死法,好过他现在被时光一点一点凌迟。
波利把他的扶起来,喂他喝了一口葡萄糖水,可是那温热的液体流在他的食管里也像一种刀割般的酷刑。
他靠在波利身上。
“辛普森笼是强力场和高能粒子流,它的能量太大了。”
安折点了点头,看过那只飞鸟的死状,他才明白为什么波利严令禁止研究所的人们接近辛普森笼。
就在这时,一直盯着屏幕看的朗姆忽然出声:“先生。”
安折朝那个方向看去。
——只见屏幕之上,无序的噪点和混乱的曲线里,忽然出现几条清晰的白色线条。它们以一种奇异但有规律的方式交缠,缓缓旋转。
与此同时,辛普森笼里火星熄灭,飞鸟在世界上最后的痕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屏幕上,线条缓缓消失。
波利·琼猝然站起身来,他瞳孔剧缩,声音带颤,喃喃道:“这是……这是……”。
“我想想——”波利扑到操作台前,边飞速敲击着那些按钮,边快速道:“要把其它怪物都引到辛普森笼里面。”
他这样说了,也这样做了,研究所的人们配备有十几个简易的通讯器来相互交流,以唐岚为首的异种暂时把外界的怪物阻隔在了一百米外,波利指挥那些无战斗力的人们转移到白楼里面,辛普森笼的后面。
怪物所瞄准的正是研究所里的人们,这样以后,它们进攻的目标显然朝这里转移了。
这时候波利通知唐岚放出一个豁口,一只难以形容的,长着星状触手,却可以飞行的怪物直直俯冲下来。但是辛普森笼的烈焰盖住了白楼的门口,它想要冲向白楼,必须径直穿过它。
它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一个受到火海影响最小的角度,滑翔向下。
屏幕上,忽然又出现数条清晰的曲线。
它们相互交缠,像鸭子在湖上游泳时脚蹼在水面留下的长条波纹,那样清晰。
波利死死望着那几条曲线。
当怪物的身体消失殆尽,曲线也就随之消失,重新变成无规律的雪白噪点。
“以前也有怪物或异种被辛普森笼焚烧的时候,那时候曲线非常混乱,看来,也是因为磁场的影响了。”他道:“所以,这几条曲线就代表了这个怪物自身的频率。如果有不同的怪物进来——”
话音未落,一声沉闷的声响,地面上用枪械狙杀怪物的人击中了一只体型稍小的怪物,它也落进辛普森笼的范围中。
同样的闪光粉尘扬了起来,大屏幕上,几条与之前的生物截然不同然而仍然清晰可见的线条出现了。
波利的呼吸急促起来。
“在基本粒子组成的世界,每一个生物都有自己的频率,每一种物质——每一种元素也有自己的频率。”他道:“它们在稳定的波动里彼此独立,在混乱的波动里相互感染。”
他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曲线和计算得出的参数,脸上的神情可以用疯狂来形容:“辛普森笼捕捉到的频率可以用磁场发生器复现,当初,我们正是这样模拟出了地磁。如果我们将捕捉到的怪物频率发送,那么人造磁场范围内的生物就会被这种频率感染。”
他怔怔道:“在最后的时候,上帝终于让我看见了真相的一角,我应该感谢他吗?”
他像是得到什么神灵的谕示,或灵光一现的启发。
“性质,物种本身的分类是否也是一串能够用参数表达的数字?我们在高维或者低维的世界里是否也能用只言片语来概括?”
“我们研究地磁的波动,因此得到了代表保护与对抗的频率,得以在这个时代苟延残喘了一百多年,其实我们早已经接触到一部分真相。”
他一遍又一遍在纸上写写画画。安折静静望着波利的背影,即使在死亡即将到来的时刻,真相对人类来说也是那么重要。对他来说,却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人类用种种复杂的理论来表示这个世界,可在他眼里,世界就是世界,没有那么多可解析与解释的东西,只是一个复杂的表象。
波利却仍在说着。
“一种频率的波动覆盖另一种频率的波动。波动彼此之间存在强弱,世界上存在能覆盖一切的最强的波动,也存在一直被覆盖的弱小的波动。人类本身的波动较弱,因此容易被其它生物感染而失去意识。”
他望向外面纷至沓来的怪物,灰蓝色的眼睛里呈现出一种近乎神经质的神情,安折知道这代表他那颗科学家的大脑正在以疯狂的速度转动,处理和得到的信息都太多了,以至于只能靠快速的口述来理清思路。只听波利喃喃道:“它们想得到什么?获得那个最强大的频率吗?或者感应到了磁场发生器能发射特定的波动?”
“或者,或者……”他的眼睛睁大了,“那,是否存在一个绝对稳定的频率?”
他猛地抓住手边一张纸:“纪伯兰曾经告诉我,北方基地找到了一个呈现绝对惰性的样本——”
他拿起了通讯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