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一,朱祁钰登基之后的第一次殿试正式举行。
整个殿试过程没有什么奇怪的,和往常一样,先是学部官员引考生至奉天殿,分列于丹墀的两侧,然后是朱祁钰升殿,颁赐考题,接着考生向朱祁钰行五拜三叩之礼,起身回到座位答卷。
考题也没什么特殊的,天下大同,这是许多考生都做过的题目,虽然少见于考场,但是也没有太大难度。
有区别的是,这次的策论要求详细描绘出天下大同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以及朝廷如何做才能实现天下大同,这一点让许多考生有些为难。
他们又不是落第举子,没有必要去写话本之类的书籍谋生,往日里研究的都是如何写八股,如何写策论,压根就没有写过话本,有些人连看过的都少,毫无疑问,这次策论的特殊要求把考生们都有些难住了。
其实这一点还无所谓,后一点区别才是让考生们颤抖的事情,那就是朝廷已经发布了旨意,今年殿试之后,发榜时间延后十天,这十天里,皇帝会逐一召见殿试考生上殿面君,让考生亲自讲述自己的想法和逻辑,这是科举出现之后就没有出现过的事情,以前也有面君,但是也没有这种一对一的情况发生,而且还是公布殿试结果之前,据说皇帝还要以召见的结果来排定名次,所以许多考生听闻了此事,都是一片哗然。
其实一片哗然的不只是考生,文武大臣们也都在暗地里议论纷纷,内阁的王直甚至直接找了过来,不过还是被朱祁钰轻松打发掉了,借口和他打发仪铭的借口一样,都是朱祁钰想在授官之前亲自见一见这些新科进士,看看人品如何,是否可以信任,进而决定该授予什么官职。
不过即便这次殿试和以往有一些不同,要在排名之前面君,但是那都是后面的事情,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写好面前的策论,于是,有的人在闭目沉思,在腹中打着草稿,有的人在奋笔疾书,先写下来再改,奉天殿内一片安静。
朱祁钰在御座上坐了一会儿就累了,于是起身开始在考场踱步,四处看看考生们答得怎么样。
只是他的这种行为,立刻就给考生们带来了莫大的压力,皇帝亲自来看自己答题,考生们从来没有遇到过,以前经历过的乡试和会试都是在贡院里考的,主考官一般不露面,即便是露面也只是大略巡视一番,哪里像朱祁钰这样,居然还会弯下腰来看的。
尤其是朱祁钰靠近刘敷的时候,刘敷立刻就认出了这个最近和自己不对付的朱公子,刚才见礼的时候他就觉得眼熟,但是离得太远没看清楚,没想到居然是皇帝,刘敷当即就慌了手脚,打的草稿也染上了一片墨迹,看得朱祁钰直摇头。
刘敷这种心理素质,真心不怎么样啊,即便自己是皇帝,也还是让他来参加殿试了,明显没有在意之前的事情,结果还吓成了这样。
再看看王越,自己靠近的时候明显也认出了自己,但是却没有显示出任何的慌乱,下笔依然稳健,虽然写的东西自己看起来有些费劲,然而这份镇定就超过了殿内的绝大多数考生,果真是青史留名的人物。
走了一会儿,朱祁钰又发现了一个历史上有名有姓的人物,弘治年间做到兵部尚书和吏部尚书的马文升,这位也是个不错的能臣,能内能外,朱祁钰暗暗记住了他,打算回头把他也列入重点培养对象。
不过朱祁钰在考场内乱窜,明显影响到了考生作答,仪铭看不过去了,于是走过去把他请回御座,免得他再打扰考生。
自己的第一亲信出面,朱祁钰自然不能因为这点事情不给面子,也就顺水推舟回到了御座上,只不过这一坐就是一上午,累得朱祁钰腰酸背痛的,好在殿试中午也会休息,趁着大臣和考生们都吃饭的间隙,朱祁钰果断溜回了乾清宫午睡了一觉。
等朱祁钰回来的时候,殿试已经基本结束了,一些考生正拿着策论往东角门走,准备去东角门交卷,等到时间直接出去,而王直和仪铭等人一人拿着一篇策论,正坐在殿前看得津津有味。
“这次殿试怎么样?可有什么出色的人才?”朱祁钰走上去问道,顺便让王成再去拿几篇策论来,他自己也要看看。
“陛下,臣以为这次的要求有些偏了,士子们所写的,都有些偏题了。”仪铭回答道。
“怎么会?”朱祁钰接过他手里的策略,低头看了起来。
看了一会儿,朱祁钰笑道:“仪爱卿说的是,士子们写的策论和以往的策论感觉上不大一样吧。”
仪铭点点头,说道:“的确,以往策论以策为主,但是这次的策论,看起来像是街面上售卖的话本了。”
王直也是插话道:“陛下,这些士子写的策论的确更像话本多一些。”
朱祁钰知道他们有些看不惯,笑着问道:“抛开策论,单说描述,你们感觉士子们描述的大同世界可还吸引人?”
“自是颇为吸引人的,就连老夫看了,也是有些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去内阁处理奏疏,处理个三天三夜不睡觉都行。”王直笑呵呵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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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确有这种感觉,尤其是策论里面所描述的大同天下,正是他刚刚入朝为官之时的理想,只不过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宦海沉浮,不知道什么时候丢掉了这些理想,现在突然看到,就不由自主地想了起来,心中涌起一股热流,身体上又有了拼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