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直分析了一大堆,话里话外却都是偏向金濂,朱祁钰也没在意,只是点点头,问道:“那以王老爱卿所想,当如何呢?”
王直欠了欠身,回答道:“陛下,以臣之见,此事并非在于朝廷有没有钱,三边的兵力够不够,而是在于也先何时南下,三边的兵力何时需要增兵,军费何时拨付,说白了,这就是个时机的问题,而并非是对错的问题。”
朱祁钰满意地点点头。
王直不愧是几十年宦海沉浮的老油条,和稀泥的本事还是非常高超的,而且王直这才做了几个月的内阁首辅,就看清楚了调和阴阳才是掌权者最重要的事情,这一番话说出来,石亨和金濂都是满意地点点头。
朱祁钰问道:“那王老爱卿以为也先何时会南下呢?”
王直想了想,回答道:“臣以为,也先想要南下,首先就要整合好草原的诸多势力,即使脱脱不花败亡,但是鞑靼各部的实力仍在,也先想要收服他们,起码也要到明年了,所以,今年也先是没有时间和精力南下的,最多就是和去年一样,瓦剌会有小股骑兵袭扰而已。”
这番话还是很让朱祁钰认可的。
正如王直说的那样,朱祁钰也是认为,脱脱不花的大汗王庭虽然被也先突袭毁灭,但是鞑靼各部落仍旧还有实力,不过是没了领头的脱脱不花,暂时变成了一盘散沙而已,实际上有实力的部落还有许多,例如脱脱不花的胞弟、济农阿噶巴尔济,手中还掌握着数万兵马,脱脱不花死了,他就有资格继承汗位了,谁知道他会不会为了汗位和也先继续打下去?所以,也先如果想要整合草原,即便是一切都顺风顺水,那最起码也要半年时间,而如今是四月初,半年之后就是十月了,那会儿草原上早就开始飘雪,蒙古人是要回家过冬的。
因此,也先想要南下,最快也是明年开春之后的事情了。
不过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呢?这次也先不就是冒着风雪突袭了脱脱不花的大汗王庭吗?
朱祁钰问道:“也先狡诈,向来不喜欢走寻常路,王老爱卿打算如何确保也先明年才会南下呢?”
“朝廷应当想办法拖延也先统一草原的进程。”这个问题让王直犯了难,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
“那朝廷应当如何拖延此事呢?”朱祁钰继续问道。
王直恭敬答道:“之前朝廷支持脱脱不花,故而去年大半年时间,三边防线都没有爆发比较大的战事,这次也可以照此施计,朝廷秘密遣使去草原拜见脱脱不花的胞弟阿噶巴尔济,他是北元的济农亲王,有资格继承汗位,朝廷可以支持阿噶巴尔济继承汗位,统一鞑靼,与我大明联手,共抗太师也先。”
朱祁钰摸摸下巴,点头道:“这个主意不错。”
王直备受鼓舞,立刻道:“这也是依照陛下之计施行的,还是陛下英明。”
“哪里,哪里,还是王老爱卿聪明,能想出这样的计策,果真是老当益壮。”朱祁钰也是鼓励道。
不过就在他看向王直的时候,眼角却瞟到胡濙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表情,那是一个鄙视不屑的表情,朱祁钰看着非常不舒服,于是问道:“胡濙,你也是内阁阁臣,对于此事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法吗?朕给你们发的俸禄都是民脂民膏,若是庸碌之辈,就没必要在朕的这个朝堂上混日子了。”
朱祁钰的话说得很不客气,不过胡濙却没在意,起身答道:“回禀陛下,臣的确有些想法。”
“说说。”朱祁钰无奈道。
他没想到自己的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胡濙居然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不过话说到了这里,自己也不好不让他说话,只得对着胡濙吩咐道。
胡濙缓缓道:“陛下,方才王首辅所言,臣也是大为赞同的。”
“朝廷扶持阿噶巴尔济,自是可以勉强对抗也先,拖延也先一统草原的时间。”
“但是陛下和王首辅却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阿噶巴尔济是否愿意为了汗位和也先对抗呢?他有没有这个胆子呢?”
这番话说得朱祁钰和王直连连点头。
胡濙说的没错,刚才王直说的计策,有一个首要条件,那就是阿噶巴尔济愿意和也先对抗,要是阿噶巴尔济怂了,没有胆子和也先对着干,那王直的谋划就是一张废纸,没有半点价值,甚至还有可能会出现阿噶巴尔济收了大明的支援,然后反手和也先一起南下劫掠,那样的话朱祁钰和内阁就丢人丢大了。
“那么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阿噶巴尔济敢于和也先对抗呢?”朱祁钰问道。
胡濙清了清嗓子,回答道:“其实此事并不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