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黄捕头知道堂尊大人一时间还搞不明白情况,解释道:“堂尊,殿下和秦大人冲过叛军营地,到了城下,我们……我们不知殿下身份,不敢开城门,后面叛军追杀过来,那位秦大人留下殿下,单人匹马向叛军那边冲了过去……!”
董广孝赫然变色,失声道:“他独自一人冲向叛军?”立时便要上城头,但麝月在边上,只能拱手道:“殿下,卑职上去看看情况。”
“你赶紧召集人马出城营救。”麝月一想到秦逍九死一生,情绪几近崩溃:“再不出城就来不及了。”
董广孝肃然道:“殿下,北城门这边所有兵马加起来不过三百人,方才鼓声响起,一炷香之内会有青壮赶来增援,但到时候加起来也不过六七百之众,而且除了少数人有作战能力,大部分人从未上过战场,此时出城,那是自寻死路,正中叛军下怀。”
麝月怒道:“你是要抗命?”
“殿下,沭宁城有数万百姓,一旦被叛军破城,后果不堪设想。”董广孝虽然只是个县令,但在麝月面前语气依然很坚决:“城中的守兵,若是全力固守城池还有一线生机,出城迎战,沭宁城必破。卑职身上担负着城中数万百姓的生死,即使是公主的命令,卑职也绝不敢从命。”
麝月当然知道董广孝的决定乃是大局为重,如果他没有这样的见识,也就不可能坚守沭宁城固守待援。
但秦逍身陷敌阵,一切都是为了她,如果换做从前,一名臣子的生死对她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但现在让她眼睁睁地看着秦逍死在叛军阵中,那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董广孝,你是大唐的官员,本宫令你出城救援,你竟敢抗命,难道不怕本宫要了你的脑袋?”麝月心中气恼,又急又怒。
“殿下,正因为你是大唐的公主,更应该明白孰轻孰重。”董广孝正色道:“比起秦少卿一人的性命,沭宁城内数万百姓的安危更重要。城中这些百姓没有向叛军妥协,这几日积极备战,他们是大唐最好的百姓,也是公主最好的子民,公主难道忍心置他们的安危于不顾?公主要杀卑职,一声令下便可以,可就算是公主赐死,卑职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派兵出城。”
他的语气坚定无比,没有丝毫的商量余地。
麝月闭上眼睛。
董广孝说的没有错,秦逍是大唐的官员,可城中数万百姓难道不是大唐子民?
他们追随董广孝固守孤城,那是大唐的忠贞子民,自己难道为了秦逍一人,置数万百姓于不顾?
城外的杀声依然在继续,麝月身体微微颤抖,忽然睁开眼睛,看到不远处有不少兵士正顺着城内石梯登上城头,立时向那边跑过去,脚下的伤势好没有好,只跑出数步,伤口便即裂开。
但她此刻已经忘记了脚下的疼痛。
董广孝见状,神情凝重,立时跟了过去。
麝月冲到石梯边,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却根本没有犹豫,挣扎着起身,几乎是爬上石梯,董广孝见这位大唐公主此刻就像疯了一样,心下诧异,暗想一个大理寺少卿竟然能让公主如此失态?
麝月爬到城头,几名兵士便要拦阻,麝月厉声道:“闪开!”推开一名县兵,也不管周围其他人,跑到城垛边,居高临下望向叛军阵中。
月色之下,放眼所见,只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影,一时间也看不清楚秦逍身在何处。
“秦逍,秦逍……!”麝月早已经没有了从前的沉稳镇定,两只手握成粉拳,一双美丽的眼睛在叛军阵中扫视,只想找到秦逍。
董广孝登上城头,龚魁立刻拱手行礼:“堂尊!”
城头堆放了无数的石块巨木,还有备好的成桶火油,数十名箭手在城头一字排开,成捆的箭矢堆放在箭手脚边。
沭宁城为了应付叛军攻城,确实是做了充分的准备。
他站在麝月边上,也是抬眼向城外望去。
他从无见过秦逍,但是黄捕头方才那几句话,却是让这位沭宁县令对秦逍心生敬意。
董广孝当然不是蠢人。
黄捕头三言两语,已经让董广孝明白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秦逍带着公主穿过叛军大营,来到城下,却因为自己的命令,守城的官兵不敢打开城门,而秦逍撇下公主冲向叛军阵中,只有两个目的,首先是以此来证明他们并非叛军奸细,其次则是为麝月争取入城的时间。
这位少卿大人的胆识和勇气着实让人肃然起敬。
秦逍的目的确实达到,但却也因此让他自己身陷敌军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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