麝月缓步走过去,圣人却似乎没有发现一般,似乎只将心思放在池中的锦鲤上,只等到麝月走到她身后三步之遥停下脚步,圣人才平静道:“这池中锦鲤看似色彩斑斓,每日里自由自在,可是只要饿上一段时间,不给它们投食,它们就会死去。死去过后,现在看起来美丽异常的身体很快就会失去色彩,慢慢腐臭,最终彻底消失。”
“圣人以鱼喻人,意思是否在说,我就是池中锦鲤,有着公主之名,听起来风光,可是命运却不在自己手中。”麝月缓缓道:“如果惹怒了养鱼的人,养鱼人不再投食,我也会腐臭消失?”
圣人没有回头,只是问道:“那你觉得自己是否是这个处境?”
“如果真要这样说,从我出生的那一天,我就应该是池中锦鲤。”麝月道:“我有你这样的母亲,有你这样的投食人,又怎能决定自己的命运?”顿了顿,又道:“可是母亲可曾想过自己也会有一天成为池中锦鲤?”
圣人手中拿着鱼食,正要投进池中,听得此言,手上一顿,但神色便无改变,只是怔怔看着池中几尾锦鲤出神。
“其实我也曾对你有过敬畏。”麝月平静道:“我记得你说过,既然坐上了那把椅子,你就要证明那把椅子不只是男人可以坐,女人同样也有资格坐上去,而且会比男人干的更好。”
圣人微抬头,望向夜空,声音平和:“原来你还记得。朕也记得,曾经确实想过要让大唐威服四海,重现太祖太宗皇帝的荣威。”
“那么如果太祖太宗甚至父皇看到今日之大唐,母亲觉得他们会如何看你?”麝月道:“他们会认为你是守卫大唐的明君,还是让大唐陷入深渊的逆贼?”
第1553章剪刀
圣人赫然转身,凤目如刀,厉声道:“你说什么?”
“母亲难道听不清楚?”麝月并无丝毫的慌乱,冷笑道:“你当年意欲重现太祖太宗皇帝的荣光,如今却成为断送大唐的祸首,难道在大唐列祖列宗面前,你不是忤逆之人?”
圣人冷冷一笑,缓缓转身,将目光重新投向池中锦鲤。
麝月见状,脸色更是冷峻。
“还有几日,便是你大婚之日。”片刻之后,圣人终于道:“听说你要朕亲眼看到你试衣?”
麝月道:“如此说来,这门婚事,还真是你授意?”
“难道你不愿意?”圣人道:“朕赐封澹台悬夜为靖安侯,授归德大将军之职,统管京城内外兵马,以他现在的身份,你下嫁于他,也不算辱没了你。”
麝月笑道:“我本以为母亲是被澹台悬夜胁迫,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胁迫?”圣人淡淡道:“朕是大唐天子,谁能胁迫于朕?”
麝月微微点头,道:“很好。”
“何意?”
“如果你是受胁迫,我还有理由与澹台悬夜拼死一搏。”麝月平静道:“但既然并非如此,我也就没有必要继续周旋。”抬起头,望向夜空,淡淡道:“今晚一轮残月,倒也是应景!”
圣人似乎意识到什么,转身过来,皱眉道:“你想做什么?”
却见到麝月竟然从袖中取出了一把剪刀。
那正是麝月公主平常用来修剪枝叶的修枝刀,比普通的剪刀略小一些。
“母亲放心,我不会背负弑母之名。”麝月嘲讽道:“而且我也没能耐在这里行刺你。”
圣人本来淡定的神色,此时已经显出一丝惊乱,沉声道:“麝月,你不要胡来。”
“自我出生那一刻起,就是池中锦鲤,生死不由自己掌控。”麝月平静道:“我不知你赐婚的意图是什么,但我知道若是答应,自然会让你们达成所愿。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生死也不会任由你们掌控。”她抬起手臂,锋利的修枝刀利刃已经顶在自己的咽喉处,含笑看着圣人,问道:“母亲猜一猜,我有没有胆量刺下去?”
圣人身体颤抖,道:“麝月,你……你不要糊涂,你若不想下嫁于他,朕不会逼你。”
“到底发生了什么?”麝月冷声道:“我要知道真相。”
“真相?”圣人蹙眉道:“什么真相?”
麝月凝视着圣人眼睛,问道:“父皇是怎么死的?任大公和绣衣使者,为何被诛杀?”
圣人身体一震,神色变得冷厉起来。
“事到如今,你也不想说实话?”麝月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