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遥的手抓到竹杖,站起身来,再次向前走着,没有发现自己正与钟情擦身而过。
有个滚下来的废旧箩筐,刚好挡在桑遥的身前,钟情扬袖,卷起一阵风,吹走了那只箩筐。
桑遥侧了下脑袋,倏然明白了什么。
她出来时什么都没带,没有钱住客栈,只能在此露宿一夜了。好在城中治安还算有保障,她也不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平安渡过没什么问题。
桑遥听着水声,走到河畔,找了块石头坐下。
头顶的树上,垂下一截淡青的衣摆,钟情垂眸,看着桑遥揪着腕间的青藤发脾气:“我为你跳下深渊,为你去天地之极,怎么就是儿戏,怎么就是玩了?我用得着豁出自己的性命,陪你玩这么无聊的游戏?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明白我的心意,钟情,你没良心,你良心都被狗吃了,我这辈子都不要看到你了。我诅咒你倒大霉,吃饭塞牙缝,出门被狗咬,睡觉做噩梦,娶媳妇……媳妇是个夜叉。”
她知道,她这些话,他都会听见的,便愈发不客气,戳他心窝子。
“娶媳妇是夜叉这条不行,收回,那万一是我……嗯,就咒他一辈子娶不着媳妇,孤家寡人,没有人爱,没有人疼……”
蚌精出现在树下,听到桑遥咒骂钟情,皱了皱眉头。她掀起衣摆,单膝跪下,正要出声,钟情竖起食指,懒懒地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桑遥还在骂钟情。变着花样的骂法,颇让钟情觉得有趣。蚌精却是听不下去了,她跳上树,依旧半跪在钟情身前,施了个咒术,隔绝二人的声音。
“主人。”蚌精抱拳,“不枉主人以火陨之铁刺破封印,得天地之极三滴灵泉灌溉,扩宽经脉,保证半妖之躯承载住比微生翊所喂食的妖丹更强盛的力量。天地之极被誉为世间仅存的神之地,传说唯有灵女及其后裔方能安全抵达,其他人若是擅自前往,就会被烧成飞灰,果然不假。假如三小姐痛恨主人,没有遵守诺言,不肯以三滴灵泉灌溉,主人留在三小姐腕间的青藤,却是主人的退路。主人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握,朝闻道的子民都在等着主人发号施令,待主人拿到百妖图全部碎片,化为己用,到那时,再无人是主人的对手,迎回青萝公主,重现往日荣光指日可待。”
青衫少年百无聊赖地拨着枝叶,对着蚌精的吹捧充耳不闻:“叶菱歌那边可有消息?”
蚌精追随于他,自当明白他的心事,回道:“叶姑娘如今身在微生世家,贴身照顾着微生珏,是她和羽乘风联手找到千年灵芝,微生世家将她奉若上宾,您不用担心,有三小姐在我们这里,就算没有叶姑娘,微生珏也会再次现身。”
想了想,蚌精还是劝了一句:“叶姑娘毕竟是猎妖师,生来与您立场敌对,主人想收为己用,她未必领情,属下愚见,将来她必定是站在微生世家那边的,您还是不要太过牵挂于心。”
“难道没有人教过你,不要妄自揣测主子的心意?”钟情目若寒霜,轻飘飘地瞥了蚌精一眼。
蚌精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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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
蚌精起身:“属下就不打扰主人了。”
桑遥骂钟情骂得累了,抱着双膝,蜷缩在夜风里,打算先歇会儿,有劲了再诅咒他。
乌云掩去明月的影子,风里夹杂着寒凉的水汽,不多时,天上掉下豆大的雨珠儿,将桑遥砸醒。
桑遥躺在雨中,懒得动弹。
天气越来越热,雨来得快也去得快,保管她还没找好躲雨的地方,雨就会停了。
雨势骤止。
桑遥惊愕,细细听着四面八方的声音,风雨犹侵袭草木,发出飒飒的响声,唯独她头顶,多了一伞晴空。
她披着湿漉漉的发坐起,仰头,睁着无神的双目,一脸警惕:“谁?”
“跟我回去。”举着伞的青衫少年哑声说道。
听出是钟情的声音,桑遥心里一跳,嘴上却是哼了一声,转过头去,言辞尖锐,细听又遍是委屈:“这可不是在游山玩水,身为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我有自知之明,就不拖累钟少侠了。”
“我陪你去游山玩水。”
“哈,你在说什么笑话?”
“算是对你的赔罪。”
桑遥还以为自己听错:“钟少侠在向我赔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钟少侠竟会向我这个只知享乐、不知疾苦
的大小姐赔罪。”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被钟情提了起来。钟情毫不客气,拎着她,像是拎着小鸡崽。
桑遥气死:“你放开我,再不放手,我咬你了。”
钟情走得飞快。
桑遥红着眼睛,咬住他的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