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朱棣接着道:“这一次,模范营,还有内千户所……功劳不小,当然,最大功劳者,乃是张安世……这样的功绩,不得不赏了。本来朕念他年轻,还想压一压,让他稳重一些,可这一次……他替朕解决了心腹大案啊。”
亦失哈笑着道:“是啊,若是不赏,只怕别人也要说闲话。”
朱棣若有所思地道:“而且还要重赏,要教天下人看看,似张安世这样公忠体国之人,朕是如何赐下雨露。”
亦失哈心说,陛下这么多年,就赐过咱五百两银子,那么重赏是什么?
不过朱棣这番话,戛然而止,却没有继续深入说下去,而是道:“昨夜你辛苦啦,朕有些困乏,打了个盹儿,你应当一宿未睡吧。”
“是。”亦失哈道:“不过奴婢习惯了,现在还精神呢。”
说着,他眨了眨自己布满血丝的眼睛,显得自己精力充沛。
朱棣微笑道:“元朝的世侯……确实是树大根深,昨日审了那个张兴元,朕方才醒悟,这天下……有一些人,是永远无法收买的,朕就算再如何收拢人心,难道比得过那鞑子吗?”
“中原在鞑子的眼里,不过是他们窃取来的,不是自家的东西,自然而然,可以借花献佛……这些世侯的后裔心中怨愤,倒也情有可原。”
他顿了顿,接着道:“至于这张兴元的名录,还有他的财产,朕倒不是贪图这些,可若是这些东西,落于外人之手,也令朕寝食难安!所以……一定要拿到手,就是不知道,张安世的那个后手,安排得如何了。”
亦失哈笑着道:“奴婢见那张兴元,倒是一心求死,此人这样聪明,想要教他屈服,怕是很不容易。”
朱棣颔首:“正是因为棘手,所以朕才只能依仗张安世了。”
却在此时,朱棣猛地话锋一转,道:“这两日,文渊阁有何举动?”
亦失哈如实道:“事发之后,文渊阁的几位大学士,都在值房待命。接见前来打探消息的六部九卿,倒是……没有什么异动。”
朱棣点了一下头,只道:“朕知道了。”
一会儿工夫,便有宦官匆匆进来道:“禀陛下……安南侯求见。”
朱棣一下子打起了精神,目光炯炯地欣喜笑道:“怎么这样快?这个小子……莫非就已经找到了办法了吗?”
一下子的,朱棣红光满面,虽然只是一夜功夫,可他却是觉得等候多时了,当下立即道:“命张安世继续审,朕依旧旁听。”
亦失哈也抖擞起精神,他还以为,自己得几天几夜都别想合眼呢,现在好了,若是今日能审完,他也就可以得到解脱了。
果然,没多久,张安世便入宫,先见朱棣,朱棣没有多问,直接带张安世进入了小殿。
而这张兴元,却被五花大绑,连口里也用布堵住了,倒不是故意要让他吃一点苦头,而是害怕他自尽。
布团从他口中取出,他便开始拼命地咳嗽,嘶声裂肺地咳了半晌,才好不容易地缓过劲。
张兴元断断续续地道:“咳咳……咳咳……怎么……又耐不住想要审我了吗?我早说过,别想从我口里得知什么……咳咳……我将死之人,早已将一切都看淡了,与其大费周章,倒不如……直接用刑。我身子羸弱,应该也坚持不了多久,大抵被你们折磨几日……也就差不多……差不多……咳咳……可以下去黄泉,了却这世间的事了。”
张安世朝他笑了笑道:“我原以为这一夜,你能够想清楚一些,谁知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悔改。”
张兴元居然微笑道:“我这个人……就是如此……咳咳……但凡我想定的事,便不会轻易更改,想不明白的事,也不会去费尽心思。”
张安世道:“既然你已决心求死,那么好吧,我也成全你,我知道……你一定什么都不愿说,那么不说也没关系,你的那些党羽,迟早还是要被我发现的,只是多费一些功夫的事罢了。只不过……”
说到这里,张安世似乎故意地顿住了。
张兴元道:“不要卖关子了,你是聪明人……既然知道我心意已决……”
张安世笑吟吟地道:“只不过……既是生离死别,那么你也好歹该和你的亲人们,见上最后一面,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心善……”
张安世说罢,大声道:“都带进来吧……”
张兴元却是笑着道:“我的亲人,都在漠南,他们在那儿……快活得很……他们……”
张兴元说话的时候,面带着讽刺,他判定张安世不过是故布疑阵,只是借此想要乱他的心罢了。
可接下来……殿门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