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纪纲毕竟是锦衣卫指挥使,若是没有真凭实据,如何能令他定罪?臣还注意到,纪纲的爪牙,对他可谓是死心塌地。臣就想,纪纲此人,如此险恶,怎么会有人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系在他的身上?”
“于是臣很无奈,臣毕竟还年轻,便去拜访金公,与金公商议之后,这才意识到,纪纲一定是拿捏住了这些爪牙的把柄,以至于这些人,虽是明知陛下有意查纪纲,可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却也还是愿意与纪纲一条道走到黑。”
“可怕的是,他们的手段,开始越来越狠辣,而且越来越疯狂!所以臣最后,不得不铤而走险,若是不行此险招,这些爪牙继续疯狂下去,臣不敢想象,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
张安世见朱棣陷入深思,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之后,才接着道:“此后的事,陛下也知道了,臣在镇江诈死,反而乱了他们的阵脚。这其中有两个好处,一方面,是让那些爪牙意识到,事情已带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就算他们的把柄不被暴露出来,臣突然不明不白的死了,他们也难辞其咎,把柄暴露要死,难道跟着纪纲,弄死了一个世侯,还想活命吗?”
朱棣颔首道:“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张安世连忙道:“陛下高明。”
“这其二……”张安世继续道:“才是臣的真正目的。”
“真正目的?”朱棣皱着没有,凝视着张安世道:“什么目的?”
张安世道:“第一件事,可以让锦衣卫上下的人跳反,令他们乖乖站出来,与纪纲反目,锦衣卫内部四分五裂。那么这其二,便是彻底打断纪纲的节奏。”
顿了一下,张安世接着道:“陛下有没有想过,纪纲犯下了如此滔天大罪,难道他自己不清楚,迟早有一日,他要死无葬身之地吗?这个人阴险狡诈,而且执掌锦衣卫多年,不知掌握着多少人的秘密,更不知暗中操控了多少人,更不知有多少的门路。”
“当陛下命臣开始查纪纲的时候,他应该已经预感到,迟早要出事了,以他的为人,狡兔三窟,一定会为自己留一条后路。所以……臣预计,他已经开始暗中与人勾结,做好潜逃的准备了。”
朱棣听到此,点头。
别人若是得罪了皇帝,可能插翅难逃,但是纪纲不是普通人。
只见张安世继续道:“他在锦衣卫布局如此之深,他的后路,应该也早就布局好了。当他感觉到危险,自然会慢慢的开始进行他的谋划。可若是臣慢慢的查他,等他一步步的完成最后的布局时,可能……最后此人早已逃之夭夭,依旧不失一世富贵。”
“而且在外与他勾结的人是谁,也会失去线索。这个人行事太缜密了,一个缜密的人,一定会把事做的滴水不漏。”
“那么臣诈死的好处就出现了,臣一诈死,他立即意识到,时间不多了,因为……无论他有没有罪证,接下来,陛下一定会对他下狠手。陛下……此时他时间仓促,那么他以往的布局,一定也会变得仓促起来,而一旦仓促,就会出现失误,有了失误,就会露出马脚。实际上……臣在诈死的过程中,早已让人日夜盯梢着和他有关的一切,只等他这马脚露出来。”
朱棣恍然大悟,不由道:“怎么,马脚露出来了吗?”
张安世深深地看了朱棣一眼,道:“已经有线索了,因为过于仓促,所以我们发现了一人,此人……暂时我们没有打草惊蛇,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纪纲藏匿起来的大量机密,还有与他暗中勾结之人,甚至是他这些年贪墨的财富,都可能暴露。”
朱棣听罢,大为振奋。
原来剪除一个纪纲,居然还牵扯出了这么多的东西。
如此看来……这诈死……简直就是一箭双雕。
若是张安世不死,不说未必能抓到纪纲,说不定这家伙当真可以全身而退,而且一切的线索,就都可能被斩断。
朱棣认真地看着张安世,由衷地道:“你这小子,倒也当机立断。”
张安世笑道:“这是向陛下学的。”
一看朱棣高兴了,张安世毫不犹豫地道:“当时臣也犹豫,可一想到陛下对臣如此厚爱,臣身无外物,唯有一片赤胆忠心,可鉴日月,因此,索性冒着这天大的风险,也要为陛下将这纪纲的一切,都给揪出来,这才不负皇恩。”
金忠:“……”
方才不是说和老夫是一伙的吗?
怎么现在,好像又和老夫没关系了?
金忠在旁拼命咳嗽。
张安世便又道:“当然,金公……出力也不小。”
朱棣点头,道:“金卿家历来忠贞。只是……你们有了这主意,可为何,不像朕奏报,倒害的朕这两日心神不宁。”
张安世道:“非是臣欺君罔上,臣胆子小,怎么敢做这样的事,只是金公暗示臣,说纪纲此人,甚是狡诈,行事又谨小慎微,尤其是在这个时候,是他最敏感之时,若是他嗅到一丝不对味,可能一切都会前功尽弃。陛下不擅使阴谋诡计,为人最是堂堂正正,一旦提前知道此事,那纪纲察言观色,可能能识破臣等的计谋,所以金公暗示臣,既是决心效命陛下,为陛下除害,就一定要放手去干,陛下乃圣君,知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将在外君命不受的道理,以陛下的宽仁,也绝不会计较此事,所以……臣咬咬牙,只好干了。”
朱棣看向金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