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地盯着露出凶狠表情的武者,嗤笑道:“看看这世道吧,明明霜劫结束了,却还是如此糟糕!天上不下雪,地上有绿茵,我本以为太平日子来了,便与兄弟一同外出游历经商,结果呢?”
“一路上,战祸何曾歇过?我行过南道,在山上看见远方百部内战,各大部的军队在堡垒中对峙,伽罗王和俱广王遥遥对峙,俱广部内部还有人反叛,不得不绕路而行。”
“而在东野各地的村落,和大辰交战的战场冰霜融化后尸体腐坏,出现了瘟疫,整个村整个村地死掉。”
“路途上,除却妖魔,还有众多亡魂出没,霜劫的破坏太严重了,很多小城镇没了耕地的人手,明明大好时节,硕果结满枝头,土地肥沃,乱洒种子都能出苗,可却还是粮食不够,有人饿死在这本应丰收的时节。”
如此说着,这年轻武者的言语越来越低沉,压迫力越来越足,他沉声笑道:“哪怕是没有天魔天灾,人一样互相厮杀,哪怕土地肥沃,粮食没人种,一样有人要饿死在街头巷尾。”
“就这样的世道,人和妖魔有什么区别?我多杀几个敢抢劫我的马匪,难不成碍着兄台什么事了?”
“或者说…”
乔玄的言语愈发咄咄逼人:“你就是马匪之一?”
“莫要乱说!”
凶狠武者面色一变,他紧张地环视在场众人,口中言语立刻转进加扣帽子:“咱们这已经算好的了,大辰那边才是真难过,你说这话,难不成不爱尘黎,是大辰探子?”
“的确。”
却未曾想,乔玄点了点头,顺着他话讲了下去:“大辰那边也难过,我爱讲实话,大辰人不敢说的话,我们尘黎人敢说。”
“他们那小皇帝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他们那北疆撤了那么多神兵大阵,不就是让下面的官员武者大吃特吃的吗?一群虫豸在边疆跑马圈地,公地转私,哪怕是日后神兵镇王回来,那商会也可以继续存在下去,当个边疆土皇帝啊。”
“和他们那边比起来,咱们这的确算不错了。”
这话一出,没人怀疑乔玄是大辰人了,一旁一直沉默的中年商人此刻也不禁附和感慨道:“这样的乱世,纵然没有妖魔魔人,人也会吃不饱饭,又怎么可能不杀人呢?实在是误会壮士了。”
“你们的确误会了我,我也误会了各位啊。”
乔玄面不改色,他锐利的眼神横扫在场的四人,笑着道:“刚才我在庙外,看见了妖魔肆虐的痕迹,那么多人,脑浆骨髓都被吸干了,它或者它们可真饿啊,足够一口气吃掉一整队人马吧?”
“本以为有妖魔潜伏在庙中,现在看来,大家都是善人啊。”“哈哈哈。”众人干瘪地笑了起来,而乔玄也跟着笑道:“在下曾是游商,如今是斩魔人。敢问各位的身份,又是为何在此歇脚啊。”
“在下也是商人。”面带惊惶的商人道:“本来带着一车香木,想要去大辰边疆做点生意,却半途被妖魔袭击,队伍四散,在下慌乱之下,只能躲进此处庙宇。”
“洒家也是斩魔人。”凶横的武者饮了口水,他的眼神仍在扫着在场几人:“不瞒兄弟说,我一路追着一头食人妖魔至此,它凶残狡猾,能隐藏于人心人躯之间,刚才稍有些误会,兄弟勿怪。”
“我,我是…附近柳家村的医师。”瘦弱的医师怯怯道:“村中有孩子生病需药,我本打算去城中购药,却因为那什么…扫奸除恶行动不能入城。城里说有叛徒,有探子,又有很重要的东西要运输,我没办法,只能去其他城镇碰碰运气,但入夜了不能乱走,就在这里歇脚…”
“嘿嘿,宗内的一点尘,就是草民身上一座山啊。”
老人怪笑一声:“老头我就是那病村的幸存者,全村都死了,老天不收我啊,明明好日子要来了,这明镜宗却还在搞什么内斗,不让大家好好活命啊。”
“喔。”
乔玄深深吸了一口气,近乎赞叹地开口:“我看得出来,你们每个人都身怀绝技啊。”
“不瞒各位说。”他笑着道:“我正是追踪妖魔痕迹而来,意外发现这些妖魔可能还会有人类的协助者——而现在我可以打包票了。”
“妖魔和它的协助者,就在这庙中。”
轰隆。
一道雷霆划过天际,惨白的光照透了小庙,以及神色惊愕,惶恐,愤怒,阴沉的四人。
“你这什么意思!”
斩魔武者一瞬站立起身,他手不知何时已经握在了刀柄上,瞬息间就拉出一道森寒冷冽的刀光:“我可是斩魔武者孔陬,你是说我看不出有谁是妖魔?小屁孩,别以为伱斩了几个鬼就敢大放厥词,你若是敢做什么,我立刻让你脑袋搬家!”
他刀直指乔玄,虽然看上去脾气暴烈心态不稳,但实际上那刀却握得极稳,之前拔刀出鞘之时,甚至隐约能听见虎啸之音,足以证明这位武者的实力实在是一把好手。
不仅仅如此,这刀拔出后,整个山庙周边陡然浮现出一股仿佛军阵厮杀般的可怖煞威,尸骸中的破损武器微微震荡,似要在这煞威中粉碎,将自己残留的一切精华都奉献给那柄雪亮的长刀!
武脉法兵!这小小破庙中,居然有一位手持武脉级法兵的内壮巅峰武者!
“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