僻静的巷子,一丝风也无。
他们从图书馆顶楼跨越了数条管道,从另一栋楼的一个废弃楼梯跑下来,经过一个家属院后门,翻墙,就是另一条街道了。
警察已被他们甩脱了。谢韵娓一路奔逃,手里还提着东西,累得半死,她决定打车回家。
出租车交接班时间,车很难打。
这时,她听到一个娇俏温柔的女声在身后响起:“千帆,走慢点,等等我啊!”
千帆?这名字熟悉得就像自己的脉搏和呼吸,她是醒也可闻,睡也可闻。她忙转过头,看到一个高挑白皙的美少女从台阶上款款走下,然后紧走几步,追上前面的男生——陆千帆穿着休闲的牛仔裤和清爽的针织毛衫,是一种清冷的俊朗。他背脊挺拔,自顾自地朝前走,周围的人群和景物仿佛随之隐去,化为背景虚化的景深效果,显得他的背影清晰醒目,即使只是一个背影,她也认得他。
那女生追上他,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问:“一会儿吃什么啊?我饿了。”
那女生挽着陆千帆并肩站着,在路边等车。
“带你去‘粥全’喝粥吧!你胃不舒服,吃点清淡的,昨晚给你带的粥就是他家的。”他闷声回答,声音里带着宠溺和关切。
昨晚?昨天他不是和教授做一个很重要的课题吗?谢韵娓觉得心被揪了一下,怨气和委屈瞬间迸发。
“帆哥哥!”她不甘心地叫了一声,并下意识地拉住阿离的手,悄声说,“别松开,握紧我的手。”
陆千帆转头,发现了她,脸上依然带着平日温和宠溺的笑容:“娓娓,真巧啊!”他看到她手里提的书,笑道,“你去图书馆了?又来借那种仰望四十五度的言情小说?”打招呼的同时,还要不咸不淡地调侃她,他却不知道,这些话像小火苗,轻轻地灼伤了她。
此刻阿离正面红耳赤地将自己的手从谢韵娓的手中抽出,然后退出两米开外的地方等她。
她有些气急败坏,将手里的书袋子拿给陆千帆看:“才没有,你看。”
陆千帆看到了那些历史书,满意地笑笑,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这才乖了。”他这样说时,那美少女并没有松开他,只是用一种玩味的眼神打量着谢韵娓,最后随着陆千帆那个摸头的动作,别有意味地笑了,向她点头致意。
谢韵娓视若无睹,目光只停留在陆千帆身上,巴巴地问:“你去哪儿啊?”
“去吃饭,一起吧?”他很自然地回答。
一起?和那个女孩一起?才不要。
她的心情一落千丈,噘了噘嘴说:“不了,我昨天做的咕嘟肉还没吃完,我回家吃饭。”她故意这样说,以期能引起陆千帆昨晚临时爽约的一丝内疚。
陆千帆却面色平静:“好啊!那下次吧!”
一辆出租车驶来,她忙不迭地拉着阿离上了车,落荒而逃。
仿佛有一把绵密的针扔进了心里,刺刺扎扎地疼,胸口仿佛堵着一块湿棉花,微微窒息,想哭,却因为怕丢脸而强忍着,忍得喉咙都发紧发痛了。
阿离坐在她身边,一边好奇地摸着车里的把手,玻璃,座椅,一边说:“咕嘟肉,吾所欲也!”
谢韵娓气他刚才不配合松开了她的手,气呼呼地白了一眼:“没有。”
阿离不明所以地一怔,低头研究她的穿越小说去了。
谢韵娓望着窗外,默默地生闷气。车窗外行人匆匆,有年轻的情侣相携走过,有少女踮起脚尖亲吻恋人,有人告白,有人吵架,有人拥抱,可没有一种恋情,属于她。她想起自己和帆哥哥的关系,他们不曾拥抱,也永远不会吵架。她时常在想,她于他,到底是什么?小时候,和陆千帆家住同一个院子,是真正的青梅竹马,是一起坐摇摇车抢棒棒糖吃的交情,上学同路一起走,放学一起回家,她曾以为他们是最好的朋友,过圣诞节的时候,同学们互相赠圣诞贺卡,她也悄悄地在精品店选了一张画着雪白屋顶小房子的贺卡,小心翼翼地写下祝福:“送给我最好的朋友……”,然后悄悄地塞进他的书包里,可是,直到圣诞节过去,她也没有收到他的回赠,可她明明看到他买了许多贺卡的。后来过去了很久,她假装漫不经心地问起,他才满不在乎地说:“要送的人太多了,把你忘了。”那一刻她脸上风平浪静,一颗玻璃心却千疮百孔,她的时光树上,他是唯一,而他的世界里,她总是被轻易遗忘。小时候,孩子时常要面对一个拷问:“你最好的朋友是谁啊?”有一次,因为写作文,在课堂上,关于好朋友的话题再次被提起,当他被问及,“你的好朋友是谁?”他脱口而出的,是一个平日似乎和他往来并不多的男生,然后,他又列举了张某某,李某某,直到列举了五六个名字,却一直没有她,焦急和失望齐齐涌进心里,她一脸渴望地抬起水光盈盈的目光看着他,希望他注意到她,最后,他终于看到她,恍然大悟忽然想起来似的,说:“还有谢韵娓。”她终于舒了一口气,可心里却仿佛破了一个大洞,聚着无法填补的悲伤。
阿离终于合上书,注意到她,于是悄悄杵杵她,问:“何事不悦?”
谢韵娓收回目光,咬牙切齿道:“青梅竹马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陆千帆,我不会认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