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年纪大了,越是保守,越是缺乏决战的勇气,更何况桓温身居高位多年,早已不是当年热血澎湃的前锋小督。
“梁军等的就是尔等上岸,彼有精骑在手,尔等步战,焉能匹敌?”桓温不温不火道。
不过越是如此,越是可怕。
庾氏满门刚刚灭在他手中,司马家的皇帝和王爷说废就废,威势达到顶峰,没人敢当面忤逆他。
“梁军声东击西,属下没有料敌于先,请大司马责罚。”郗超主动请罪。
桓温一挥手,“非汝之过,李跃处心积虑,连我也被蒙蔽了,不过如今襄阳被围,江陵被破,我军陷不利之局面,嘉宾可有良策?”
郗超闻言望着桓温,却不发一言。
桓温抚动长须,相处多年,自然知道他的顾忌,“嘉宾但说无妨。”
郗超拱手道:“属下有上中下三策。”
“快快说来。”桓温精神一振。
梁军此番攻打荆襄,朝廷上的人都等着看笑话,期待两败俱伤。
昨日朝廷还下了一道诏令,让桓温速速夺回江陵,解除襄阳之危,催促他进兵。
诏令直接被桓温扔进江里。
“上策,集合所有人马,水陆并进,不计伤亡代价,猛攻樊城,拿下樊城,江南梁军皆为瓮中之鳖,梁主亦在襄阳城下,若能擒杀之,则中原可复,晋室可兴也!”郗超满怀希望的看着桓温。
梁军在汉水弄出这么大的声势,恰恰说明他们也惧怕江东水军孤注一掷。
此战之关键,首在汉水,其次在襄阳,攻下樊城,就能夺回一半的汉水控制权,同时策应襄阳。
攻打樊城收获最大,不过需要决战的魄力。
桓温眼神一慌,避开了郗超的眼神。
郗超心中一声长叹,“中策,梁主此次兴兵,只有两万黑云精锐,说明其并无吞并荆襄之心,即无此心,可以与其谈和,梁国心思在氐秦,不可能在荆襄与我军耗下去。”
桓温“嗯”一声,等待郗超的下策。
“下策,拖延,只要拖下去,梁军自会罢兵,不过风险极大,梁军已攻破江陵,得其钱粮,难保不会攻破襄阳……”
襄阳破了,桓温的命根子也就断了。
之所以能够压制江东,全靠荆襄上游之利。
如今梁军已经从汉水之北源源不绝的调来援军,谁也不能保证襄阳能一直守下去,久守必失。
此外,桓温还要考虑朝廷的影响。
“上策太急,下策太缓,当行中策!”桓温不出意料的选择谈。
能谈判解决最好,无论是打,还是拖,其实都对桓温不利。
打赢了又如何?手上精锐尽去,江东朝廷会怎么对他?
当年陶侃、周玘南征北战,一个平定苏峻之乱,一个三平江东,匡扶晋室,依旧免不了朝廷的猜忌……
再往前,祖逖、李矩、苏峻、祖约、郭默这些在北方与胡人血战的人,下场一个比一个惨……
所以站在桓温的立场上,绝不会去与梁军决战。
现在的他不是当年的将军,而是一个合格的权臣,以自身利益为先。
“先派人去探探李跃的心思,今苻坚整顿关中,积蓄国力,其患甚大,李跃不会不知。”桓温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