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你下场打打球。”王董事长将眼皮掀开一条缝,瞅着刘工说。
“嘿,我明白了,你就是不想跟我说话,赶我走呢。我还懒得跟你白扯。得了,眼不见心不烦。”刘工没好气地呛他,也不管温小满,扭头就走了。
温小满见周围也没有其他人,往前走了一步,鼓足勇气说:“董事长,我……”
“女娃娃,别说话,听戏。”王董事长这次连眼皮都没掀,兀自躺着,直接叫温小满闭嘴。
在接下来的四十多分钟的时间里,温小满只好在一旁安静地站着,抱着材料、穿着高跟鞋、顶着大太阳,就平静地站着,没说话也没动;而王董事长呢,时不时嘬口红茶,哼哼小调,连觑都没觑她一眼。
直到这折戏袅袅结束,王董事长才睁开眼,仿佛刚刚看到温小满似得,笑着说:“哎,女娃娃,你别一直站着,这边坐。”
这是在磨温小满的锐气呢。
温小满终于逮住机会,赶紧把手里的资料放在王董事长身旁的茶几上:“王董事长,你看……”
谁知王董事长直接把那些资料推开,双目有神地看着温小满,说:“不着急,我今天要看的是你,而不是这些。任何时候,人比项目重要多了。”
“那……”温小满一怔,想说点什么自我介绍一下。
“我说了不着急,你总要等老人家把话说完。”王董事长移开眼,又嘬了口茶,悠悠叹道,“年轻人性子急,正常,我年轻的时候也着急,恨不得一天把一辈子的事都干完,那时怎么能想得到一辈子这么长呢。女娃娃,我问问你,你工作多久了?”
“不到两年。”温小满如实回答。
“那你准备多少岁退休啊?”王董事长呵呵一笑,又问。
“我还没、没想过退休的事……”这也是实话。温小满这个年纪怎么也要再工作个二三十年。
王董事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长长地舒了口气,笑着说:“哈哈,我今年六十又二,我想退休了……”
他这也是实话,因为面对一个诚实的人,就很难撒谎,王董事长觉得这个小姑娘很有意思,有韧劲,也聪明,最关键的是,是说实话。
谁年轻的时候也不会想着退休,但人总有生老病死,他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认命,认命就意味着服老,既然想退了,何必委屈了自己,那就把这摊子早点卖了吧。是他自己选择出售凤澧酒业的股份,他自愿的。
“那您,也不想再做酒了吗?”
温小满这句话无比清晰地从身后传来,音量不大,却咬字干脆。
王董事长身体一僵,正在活动的手臂撑在膝盖上,以一个特别奇怪的姿态顿住,有些僵硬地回头。
那是一双年轻的眼睛,没有层层叠叠的眼纹,没有混浊的晶状体,没有疲惫和困倦,就是这双眼睛,正灼灼地看着他,有热情、有期待,也有疑惑。
你真的不想做酒了吗?
不会吧。就这么心甘情愿吗?
如果不是热爱,没有谁会坚持做一行到六十多岁。
是热爱吗?
他有多久没有念到过这个词了?
看来真的是躺久了,连脑子都锈掉了啊。
再想想最近发生的事,王董事长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湖突然荡起涟漪。啧,还被人摆了一道啊,真是憋屈。自己这辈子何时吃过这种闷亏!这些原本可以不计较的事情,在此时,愈发膈应起来。
就这么认下来吗?就这样服老?退休让位?
他觉得,他有必要重新再思考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