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无声地打扫着战场。
其实枉死城并不需要他们刻意清扫,因为这里早就是废墟一片,砖瓦碎裂,尘土砂石散落一地,到处都是斧劈剑砍的深深刻痕,还有火焰烧灼出来的焦黑。
名伶鬼死后也没有掉落任何东西,本身都化作飞灰四散,更不需要清扫。
只是他们都需要好好借此放空一下自己,以免被先前的战斗影响太深,继而等会上路时出了意外。
谢必安在原地静静地站着,片刻后,走向不远处坐着的一个人影。
在一片平房的废墟之中,林寒坐在断裂的墙体之上,他低垂着头,过长的额发此时遮住了他漆黑深邃的眼眸,谢必安看不清他的神情。
“还好吗?”白无常轻声问道,他缓缓坐在少年身侧,没有再看林寒,而是把目光转向城中乱晃的众人。
李嫣然倚靠在灰白的墙边,秦玥坐在她的脚边,将脸埋入双膝之间,露出一双可怜兮兮的、水汪汪的眸子。
白鸟踏在屋檐之上,低着头沿着房顶左右迈步,她精准地踩在每一块黑色的瓦片上,脚下发出“咔哧咔哧”的响声,偶尔抬起头,似乎是在帮助休息的大家警戒四周。
不过似乎是因为城中最可怕的怪物被杀死的原因,此时并没有不识趣的鬼物来此游荡,就连没有理智的污染体都出于本能地避开此处。
眼前忽然飘过一片黑色的纸灰,白鸟一愣,随后伸手一捞,纸灰却从她的指缝之中溜走,朝着漆黑的天空飞去。
“……大概不算好。”林寒低垂着双眸,半晌才回道。
“这样啊。”谢必安叹了声,“可以问问你是为什么而难过么?”
“……”
气氛又归于沉寂。
他难过吗?林寒盯着足尖想,他这算是难过吗?
好像是,可他为什么难过?因为名伶鬼的悲惨身世?因为名伶鬼最后痛苦到不得不寻死的悲哀?
林寒突然抬起头,通红的双目呈现在谢必安眼前,他死死盯着谢必安的双眼,一字一顿,咬牙问道:“污染,到底是什么?”
“……”谢必安眉头轻皱,却说,“我确实不清楚,否则何必困于阴间?”
“百年来,有人猜是天灾,有人猜是外神的入侵手段,也有人猜测是更高维度的时空投放而来的破坏,如此种种,至于所求的是什么,也无人知晓。”
林寒双臂压在膝盖上,十指交叉抵着额头,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闷闷道:“名伶突然发疯的那一瞬间,好像是清醒的。”
发疯和清醒从来就不能在同一个个体的同一时间上使用,可林寒就是有这种感觉,在名伶鬼作出此生最疯狂的举动之时,大抵是他被污染后最清醒之时。
“他说,让我杀了他。”林寒收回目光,很是艰难地说出这句话,“你们不是说污染体只会越来越没有理智,最后只残余破坏的本能吗?”
“——难道破坏的尽头,会是自我毁灭吗?”
谢必安摇摇头:“这是个例,我先前从未遇到过……先前也有人做过相关的观察,就算是浊度达到最高之时,也是破坏欲最盛之时,他可能会毁灭一切能毁灭的,直到力竭死去,却绝不会像这样还有余力之时便自我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