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说这老爷子不知道洪天赐的死因,那是不可能的。
那么他今天说的这些场面话自然就带了些其他的含义。
简而言之,这次先盖棺定论,不再追究,但下次不可以。
一楼的绝大部分人其实也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风声,但总想着只要假装不知道,到头来总会有一个结果。
要么老爷子一直被瞒在鼓里,西去之后由下一位“洪老爷子”掌管大局。
要么洪天赐东窗事发,然后当即上位。虽然这样做是名不正言不顺,但奈何人家拳头大,别个家全加起来才勉强能跟这家掰掰手腕。
所以装傻是最合适不过的结果。
反而是二楼的各家没什么反应,甚至有几家直接对着吴芸所在的方向拱拱手以示真正的祝贺。
若是论揣摩老爷子的心思,要是吴芸排第二,怕是没有人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能排第一。
什么兵行险着,其实都是草蛇灰线伏线千里早有预谋。
所以单凭人家回来不到一年时间就有这个心气与胆量,这里就值得有她一个位置。
吴芸在接过酒杯的同时,特意往楼下的几个方向瞥了几眼。
单凭借这几眼,不知道今晚得有多少人夜不能寐了。
*
这除夕大宴选在这里是有讲究的。
至少这家九点的上菜顺序和菜品类别就能看出些门道。
先是凉菜,然后热炒,刀工精美的海鲜大菜与烹饪得当的时令鲜蔬交替呈上桌来。
至于燕窝之类的补品则是一人一盅,两口的分量把握得刚刚好。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在后厨的锅里应该还吊着清汤与浓汤,等到前边的菜被消化完之后会与甜品一同奉上。
若是换成其他人与吴芸同座,怕不是要心惊胆战地小心着,生怕自己说错什么或者举止不得体惹得这位旧日新贵不满。
可蒲千阳却没有这个压力。
有什么罪过是比把人家儿子差点送进虎口更严重的呢?
又有什么挡箭牌是比被人家儿子当成独一无二之人护在心尖上更有力的呢?
所以他吃得超级自然。
真香。
什么叫一分钱一分货啊。
更何况这也是自己的劳动成功。
更香了。
那边吴芸看着蒲千阳,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我大概猜到云宵为什么喜欢你了。”
听到这话,蒲千阳有些意外。
“阿姨接受得倒是快,换做是其他寻常长辈,怕不是得来上个三五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
“我小时候就没能拿捏得了他,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只有这么高的孩子。”吴芸轻哼了一声,沿着桌面比划了一下,“更不用说现在人家的力量也不比我小到哪里去。”
这话倒是说得谦虚了。
祝云宵虽然坐镇中央赌场,每主持一局牌手下流过的数值都至少七位数起跳,但他终归势力单薄,单从物理值上论是绝无可能和如今的吴芸掰手腕的。
“而且都说了,当妈的永远都不可能赢得过自己的孩子。”吴芸用筷子点着自己盘中的枸杞,自嘲般说,“我以前还不这么觉得,直到我输了。”
“还是两次。”
蒲千阳沉默了,心中希望吴芸不要将她第二个儿子的叛逆行为归结到自己身上。
就在此时,两人所在隔断的后门被一位侍应生敲了响。
回头看去,这位侍应生的手里端端地拿着一个小碟子。
他稍一鞠躬,便走到桌边将那碟子放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