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铁山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陆伟韬笑道:“这还要保密?”
石铁山耸耸肩:“他叫庞金海,上海商会总会长,听说过吗?”
陆伟韬摇摇头。
石铁山撇了撇嘴:“没听说过也很正常,他是这几年才发家的,如今是东洋人跟前的红老倌。”
他的话里隐隐流露出一丝鄙夷。陆伟韬听出来了,心里不由得一动,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石铁山随后反问:“你呢?你给谁开车?”
陆伟韬随口瞎编:“吴大少。”
“哪个吴大少?”
“就是家里开棉纱厂的那个。他最爱坐车兜风,可是现在汽油太紧张,他也难得出来了。”
这时一男一女出现在舞厅门口。男的是庞金海,挽着他胳膊的女子一定就是舞女玉玲珑了。
石铁山扔掉烟头,说了声“我的老板来了。”
陆伟韬退到一边。石铁山拉开雪铁龙后面的车门,让庞金海和玉玲珑上车,同时职业性地用身体挡住他们。
按计划动手的时候到了。陆伟韬掏出一块白手帕,阿切打了个喷嚏,用白手帕擤鼻子。
庞金海和玉玲珑坐进车里,石铁山也上了车。雪铁龙绝尘而去,尾灯在夜幕中闪亮。
雪铁龙刚从眼前消失,三个锄奸小组的人就奔过来,坐进他们的福特轿车。刚才陆伟韬发出的是中止行动的信号。他们莫名其妙,纷纷询问为什么?出了什么事?
陆伟韬说:“别问了,离开这儿。”
汽车在一片静默中行驶,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开口:“为什么不动手?我们暴露了?看着不像呀!”
陆伟韬说:“不是那么回事。”
另一个人追问:“那为何中止行动?”
陆伟韬没有回答。
第三个人不满地说:“主任对我们寄予厚望,而且行动眼看就要成功了,想不到……”
“别说了,”陆伟韬打断他:“一切由我负责,我会向主任交待的,跟你们没关系。”
第二天下午2点,陆伟韬来到天蟾舞台附近的一家茶楼。
他是奉命来向丁乙做汇报的。走进小包间一看,丁乙的小舅子韩坤也在,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丁乙像往常一样面无表情,但韩坤的表现清楚地说明,情况不容乐观,甚至很糟糕。
陆伟韬从容落座,因为这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丁乙一直很器重他,为了报答丁乙的知遇之恩,他甘愿冒一次险。
茶楼的伙计送上茶点后退出,轻轻关上了包间的门。陆伟韬估计他多半也是军统的人。
丁乙端起茶碗呷了一口,缓缓道:“没有得到我的同意就中止行动,这种事情以前还从来没有过……”
“简直闻所未闻!”韩坤加上一句。
丁乙瞟了他一眼,目光转向陆伟韬:“你加入军统的时间也不短了,军统的纪律你不会不知道吧?”
他的语气依旧很平和,但其中的压力不难听出来。
韩坤又加上一句:“真是胆大包天!”
丁乙眼角微微跳动了一下,盯着陆伟韬继续发问:“你有什么要说的吗?你这么做不会毫无理由吧?”
“我当然有理由。”
陆伟韬故意慢慢点燃一根烟,说道:“我跟庞金海的司机石铁山闲聊时,发现他和庞金海之间存在不小的矛盾。而且从他以往的经历判断,他为人比较正派,有策反的基础……”
丁乙忽然抬起一只手,示意他停下,闭上眼睛思索了一会儿,这才把手放下:“说下去。”
“我建议发展他做卧底,从庞金海那儿刺探情报。”陆伟韬说:“据我了解,庞金海帮日本人搜刮战争物资,与日军高层过往甚密,有很高的情报价值,一枪崩了他太可惜了。”
韩坤冷笑一声:“哼,这全都是狡辩,恐怕真正的理由你说不出口吧?不要紧,我替你说……”
丁乙用手势制止了他,慢悠悠道:“不,他讲的有道理,很有道理。这笔买卖怎么做才好值得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