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天幕被刀光撕开了一道口子。
透发着炽热气息的真元从那道口子里倾泄而下,往下方饿奴与生民的分野处倾倒,如雪崩成瀑,如银河自九天之上直落。
时间在这一刻变成了相对模糊的概念。
都邪低首,底下人们或惊惶失措、或哀切心痛的脸孔在他的眼睛里都淡化成了一个个符号。
符号之后,淡银色的丝线穿破墙壁屋舍的阻拦,串联起代表着饿奴的那一个苍白色狰狞脸谱图纹,一并拴缚在了都邪背后盘绕扭动的沉黑色锁链之上。
黎民苍生,道德大义,从都邪开始修行《枉死刀经》的那一刻,便已经与他紧紧连接,成了他此生绝无可能斩断的因果。
刀宗覆灭,生民流亡之时如是。
今挂檐城生民所处境地,竟与当初刀宗覆灭时的情景如出一辙。
是因果。
有因才有果。只是,因在哪里?
都邪向远方看去,一道道银色丝线随着锁链在虚空中漫溯,而向着北方飘摇着。
北方金光茫茫,神佛啸聚,其中真实情景,都邪却看不真切。
但是都邪知道这道道因果线最终指向哪里——京城,青紫群臣,衮衮诸公。
“嗤——”
都邪嘴角抽动,带着整张脸孔流露出了一个讥讽的表情。
通身血液都由于因果线指向的北方而沸腾了,他按刀向下,吐气开声:“斩!”
长刀如巨斧,力劈华山,开出一个清明天地。
向下滚滚倾倒的、沸腾的刀光爆裂了——
在生民与饿奴之间,互相碰撞激荡着,疯狂拉扯出了一道鸿沟!
刀光轻若鸿毛,飘满长街,照亮长夜。
那本已渐渐熄灭的大火,因这真元的注入催逼,轰地一下子从沟壑中涌起,更愤怒地燃烧了起来。
平民们更加茫然,因背后火焰灼烧的炙热,因半空中那个徐徐下落的刀客。
在烧破苍穹的火光里,在劈开混沌乱若飞絮的刀芒里,那人面容普普通通的,除却一对儿极粗的眉毛外,基本没有什么惹人注目的特点。
但他就是劈出了那么一刀,平静地界限大群人的生与死,鸿沟之后是死,鸿沟之前便是生。
片刻后,人们心头蓦然涌起感激的情绪,几乎热泪盈眶。
不过,他们可没有时间在此时宣泄自己的感激情绪——隔着一道沟壑的饿奴虽被火焰阻隔住了,但依旧虎视眈眈。
人们依旧能听到那些饿奴饥渴的吼啸声,相信要不了多久,他们便能以自己的身躯填平火焰的沟壑,再度突奔到人们身边。
“城门快开了!大家来帮忙!”
不知是谁喊叫了一声,人们齐刷刷扭头向城门口的方向看去。
绞盘上盘绕了一圈圈绳索。
城门打开了一道成人脑袋大小的缝隙。
几名城卫挤在城门下,用尽全身的气力,协助上方转动绞盘的士卒拉动着高大的两扇城门。
从来没有那一刻会让他们如当下这般,觉得城门洞开极其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