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薄雾如纱,朝阳温煦,残雪消融。
留宿边军大营内的高旭一夜好睡,酣睡如醉到天明。
这几日往返奔波不休,殚精竭虑,委实是身心疲惫不堪,昨日又与马匪浴血厮杀一场,即便是铁打的身子骨也感到了困顿。
昨日大胜马匪,诸事底定之后,经过几人商议,高进与秦铁匠依旧领着辅兵、民夫运送粮物进山,而高旭则随屯将盖明再次回返乌泥镇,旨在协助边军与郡府彻查此事原委。
连夜抵达乌泥镇边军大营,除了安置几名气运不佳负创在身的民夫前去疗伤,审讯马匪俘虏之事也自然是盖屯将的首尾。一旦有所获,顺藤摸瓜挖出其幕后勾连,后续便是辽东太守的雷霆手段,若能就此扫除内患,肃境安民,何乐而不为?
相较而言,在军营里似乎睡得更为踏实。高旭精神抖擞走出一间营舍,迎着曙光上下活动开了筋骨,便打算前去寻屯将盖明。却被营门值守的小卒赶来叫住,言称营门外有人急着寻他,口口声声有要事相告。
高旭略一思忖便随门卒来至军营门前,见到了昨日被游徼卞协支使离去却面色异常的那位商铺管事,此时正焦灼地等待在营门外。
心中生出些犹疑,高旭不动声色走上前,那管事一见高旭就心急火燎道:“高家大侄,昨日游徼卞协勾结马匪欲要害你,如今见事败,正打算逃匿,俺特意前来告知,以证清白。”
如此开门见山?高旭眉头一挑:“那卞协现在何处?你又怎知其中底细?”
那管事急忙解释:“昨日游徼让俺去传话给他一个亲随,说是让那人出城找一位姓胡的故交,在北山前的岔道口做笔买卖,俺把话带到了,那时却不知背后究竟。”
随即满面的懊悔不迭:“谁曾想,大清早街坊邻里都在说边军剿匪大捷,盖屯将与大侄押解不少马匪回城,俺琢磨着莫不是卞协从中作梗?俺可就蒙受不白之冤了,赶去找卞协质问,却正巧撞见他收拾了包袱跑进燕回馆,怕是要携相好的遁逃。”
管事急得额头都冒出了汗,看了看高旭的神色接着道:“俺急忙来此寻你,赶紧去捉了此贼!迟则晚矣……”
高旭听后半信半疑,见管事所言与昨日见到的情形倒是相符,且此时紧迫,若真是耽搁了,怕再难寻觅地头蛇卞协的踪迹。随即果断对那门卒道:“烦劳仁兄将此事转告盖屯将,我先去截住那贼厮。”说罢与管事匆匆而去。
才一转脸的工夫,门卒与当值同伴交代几句,正要前去禀报屯将,又见一位娇俏小娘形色匆忙来至边军营前。
门卒边诧异地打量这位香汗淋漓的小娘,边询问她前来何事,当听明白也是来寻“高家少英雄”,便笑着朝高旭与管事离去的方向一指,“好巧不巧,他俩刚过街口。”
在晨曦微露的时分,卿卿便早起梳洗出门,却被燕回馆的鸨母芸娘拦着,絮叨些琐事耽搁了一时,情急之下寻个借口方得以脱身,紧赶慢赶终还是晚了一刻,竟与高旭前后脚错过。
门卒发现喘息未定的小娘突然间花容失色,一转身提着裙裾,朝门卒所指的方向快步追去,连声谢字都未说。
“今日却是怎的了?个个大清早都急着来寻高家子?俺何时能有如此际遇?“门卒纳闷地念叨,下一刻回过味来,也觉此事有疑,忙奔去寻屯将禀报。
燕回馆,小凤楼。残雪斑驳,小桥流水依旧。
一夜荒唐,半晌贪欢,概因用力过猛,游徼卞协此刻脚步虚浮,散漫身架摇摆着走下楼来。
大咧咧晃着膀子穿过庭院,意犹未尽地回味昨夜间大展雄风之时,那女伎怜春予取予求、不住讨饶的滋味,只觉春宵苦短。随后淫邪地半眯着眼睛,禁不住琢磨怎样将那惹得他百爪挠心的正牌“阿春”收入囊中。免不得要略施小计,无非嫁祸栽赃、借刀杀人之类,定要让那猎户家破人亡。尔后自己见机出手,施恩救助阿春免遭其难……
英雄救美,于这弱肉强食的世间自然是弥足珍贵,孤苦伶仃的弱女子无依无靠,最终也免不得投怀送抱……
想到爽处几乎窃笑出声,卞协满心打着如意盘算,自后院“吱呀”一声打开门来,方踏出一只脚,抬眼却见一魁梧高大的黝黑壮汉,无声的铁塔也似立于后门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