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柔细,月色如纱。
高旭与乌兰勃特步出营帐之际,已是皓月当空。
望着月下的身影随着脚步缓缓移动,高旭沉默不语,满心想着北方鲜卑之事。
乌兰勃特则默默打量汉家少年的侧影,心中感慨万千。
一生颠沛流离、四处为家,逐水草而牧,搭毡帐而居,虽几经努力成为乌兰部落的首领,身边妻妾四五人,却无所出。
只一个掌上明珠乌兰贝娅,自小命运多舛,生母早逝,却习惯了以微笑面对一切。如今受到胁迫,也将为保全乌兰部落而被作为“熊女”献祭给黑狼乌桓……
可怜自己尚无子嗣,何时若能有个出类拔萃的孩儿,哪怕只有这汉家子一半的胆识勇气,我乌兰部也就后继有人了。
布克撒力见前面二位皆心事重重,也不出言打搅各自的沉思,只双目如鹰隼般锐利查看四周。
行不多时,几人便见着那个熟悉的轻盈身影,正来回逡巡在精致的小帐篷前,俨然是在此期待已久。
对这族中纯美可爱的少女与汉使之间的含情脉脉,诸人皆心知肚明。对这不会有结果的情窦初开,却无人忍心去点破,哪怕是一句隐晦的提醒,众人也皆不愿去做那恶人。
原因无他,只为这月亮女神的快乐时光,已是屈指可数。
乌桓部落的习俗中,男女交好尽皆私下通情,长辈极少予以干涉。
更何况,留给这少女的快乐无忧时日已然不多。眼下,谁还能狠着心肠去打破这短暂的甜蜜?
动情的少女无所畏惧,也无所顾忌,便让这少女多些快乐吧!身为弱小的部落,竟以一个柔弱无助的女子去乞求平安,直令这些乌兰部落的勇士们为之汗颜!
而对于高旭而言,心中也是苦涩。哪怕强盛如西汉,不也曾无奈地与当时如日中天的匈奴和亲?那些远嫁塞外的公主们,其命运又如何?
匈奴人其习俗妻后母,报寡嫂,死则归其故夫……。其部族成员中男子无论贵贱,经常有几个妻子,而死了丈夫的女子则必须转嫁,为族中男子传宗接代,繁衍子孙。这种习俗在游牧部落中是不成文的法规,是谁也不能违背的。
命运对于个人而言,平庸已是幸运,而有些人便是如此凄凉!
乌兰勃特早已瞥见自家的掌上明珠在那里静静守候,此时假作未看见一般,径直向自己的大帐而去。布克撒力也在半道上找了个托辞借故先行离开。
高旭苦笑看着两位乌兰长辈行止奇奇怪怪,留给自己一个无人打扰的空间,然后便见着那小鹿快乐地奔跑过来。
“阿紫!”高旭压下纷乱思绪,对着如花的笑嫣脱口而出。
“什么呀!”贝娅睁大眼睛,对这陌生的称呼很是困惑不解。
高旭笑了笑解释道:“在我们那里,如果是喜欢亲近一个人,便会很亲昵地叫她阿朱阿紫之类的,阿父阿母也是这般来的,便如同你叫阿耶阿嬷。”
对于高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贝娅已经渐渐习以为常,但是下意识里却是非常喜欢这个新名字,只是,却不知那阿朱又是谁呢?独属于少女一颗玲珑心的敏感与疑惑一闪即逝。
娇俏如盛开的花朵般,贝娅认真得点点头,表示接受了这个汉家子的特殊昵称。
然而她不得不以巧笑倩兮来掩饰,此时的心里却是隐隐作痛,不管叫做什么都好,你还能叫多少时日呢?
“那你叫我什么?”高旭今夜心情似乎不错,见贝娅默许了便逗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