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腹中大致有了七分饱时,秦铁匠这才心满意足抬起头来,口中不住咀嚼着问道:“幼虎,你今日将手斧与桦木哨一并送予那孙什长,可是有什么说法?”
高进对此也有疑问,见秦铁匠开了口,便不慌不忙嚼着炊饼,双目看向高旭。
高旭嘴里塞满了食物,闻言不住点头,稍后梗着脖子吞咽下去,却答非所问道:“阿父,秦伯,你们可看出孙什长有些异样?”
高进若有所思道:“孙什长二十出头,生得一表人才,虽言辞谦逊有礼,但其举手投足之间的做派,却是瞒不住俺一双老眼,估摸此子家世并不一般,任他如何掩饰,那打小养成的气势却遮掩不住。”
秦铁匠闻言频频点头,“没错,俺也看出来了,那孙什长绝非草根出生的小兵头,说不准是哪家名门大户的子弟,从军只为混个出身、捞些功勋,为日后宦途上谋个前程,也是司空见惯之举。”
高旭笑道,“阿父和秦伯都说的不差,但是我送那哨子、斧子时,却并不知他真实背景,纯粹是意气相投,只是后来……方有所察觉。”
“哦?难道幼虎已经得知孙什长的家世渊源?”秦铁匠惊讶不已地问道。
高旭手拿剩下半块炊饼,撕下一小块放在桌上说道:“初见孙什长之时,只有个大概的猜测,原以为只是个富贵人家的子弟而已。然而沿途攀谈,便觉着孙什长的来历并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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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下又一块炊饼,高旭继续道:“那屯将盖明外表虽粗豪,实际却处事圆滑,谨慎而仔细,对属下孙康高拿轻放,显得颇为护短,定是知晓其背景来历。而小镇的游徼卞协却对什长冷言挖苦,显然并不知孙康底细。此处大有蹊跷。”
高进和秦正回想日间在镇子里的经过,皆点头表示认可。
随之最后的炊饼也排列在桌上,高旭道:“抵达望平县之时,遇见那位迎客的从事,按常理说,那员少府从事恭敬得有些过分,且不必尊称此县的县令为府君。而孙什长见到那从事之后便有些不自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秦铁匠想起孙康在驿馆前告辞时的举止,不住点头道,“确实啊,孙什长见了那从事反应有些不寻常,俺猜想定是此前相识之人。”
高旭笑着将三块撕下的炊饼叠在一起,“何止相识而已。此间驿丞对那从事毕恭毕敬,言语却显得很是生疏,显然那从事并非本地县衙中人。我所料没差的话,他必是在辽东太守府中行走。而在辽东,能称得上‘府君’之人,恐怕也只有太守本人。”
“太守亲自来了望平?!”秦正脱口而出道。
“没错!辽东太守已然来到了望平。”望着半信半疑的铁匠和高进,高旭随后一句话更是令二人目瞪口呆。
“孙什长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他正是太守公孙度之子——公孙康!”
此言一出,直把高进和秦正惊得哑口无言,好半天没缓过劲来。
“边军什长孙康,太守之子公孙康,岂能如此巧合?没错,定然是他!所以孙康在入城之后,见到府中相识的从事前来迎接才会吃惊,这意味着辽东太守此刻就在城内。”
高旭一通分析加推断,笃定地点点头。
说完将桌上那炊饼一并抓起,连同所剩无几的小菜尽数扫入口中,丁点都未浪费。
见二人依旧惊疑的表情,高旭端起陶碗猛灌几口水,这才拍着肚子道:“饱了!究竟是孙康还是公孙康,明日便知!”
“可是若果真如此,为何孙什长要改名换姓?”高进还是有些想不通。
“改名换姓,不得已而为之,无非身不由己、掩人耳目。”高旭解释道,“在乌泥镇里,其真实身份怕是不便公开,也只有他的上官盖屯将知晓,游徼卞协不识孙康的真面目就说得通了。”
“可又为何掩人耳目?”听到高旭的话,铁匠秦正的面色蓦然有了些许波动,随即开口问道。
高旭思忖片刻说道,“此事自有其蹊跷,不过,令辽东太守都感到棘手且尴尬之事,想来与辽东时局有脱不了的干系……”
(《三国志》记载,襄平县令公孙昭征发公孙度长子公孙康从军,为边军伍长,以此羞辱公孙度。此举代表了当时襄平诸多名门望族针对公孙度的政治态度,才引发了日后公孙度残忍报复,当街笞杀襄平县令、以法屠灭辽东郡以田韶为首的名门望族百余家之酷行。)
高进正纳闷虎儿怎会知晓这许多隐秘之事,门外却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只好暂时作罢。
只听门外廊下,有靴声橐橐不急不缓地走近,然后有个居高临下的声音问道:“那几个猎户,便住在此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