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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米油盐酱醋茶,酸甜苦辣咸涩麻,左邻右舍市井闲话,方显人间烟火百般味道。
寒风中的县城,为冬日萧杀和昔日街头血腥所压制桎梏的生活气息,竟渐渐开始活络起来。
由一两家隔墙对院攀谈,到三五家沿街大声嘘寒问暖,直至整条街呼朋唤友、喧喧嚷嚷。街头巷尾已分了酒肉点心的喜气洋洋,还未分得的倚门翘首以待。衙署官吏与押着大车的军卒只含笑以对继续办差,对周围渐渐热烈的气氛并不作任何干涉。
一时间欢声笑语,老幼开颜,皆对辽东太守此举争相歌功颂德,倒是有了岁末迎新的热闹景象。近日各种惊变所引发的种种沉郁惊惶,有意无意间为之一扫而空,阴霾不再。
然而亦有表面不动声色却心惊肉跳之人,见状急返家中紧门闭户,仓促间收拾行装包袱,或三五成群,或单人独行,不约而同皆往县城四门仓惶离去,心怀侥幸打算在按册清查到户之前能够蒙混出城。
岂料望平县城四门早已关闸落锁,赤帻戎装的骑步军卒成列跨立,还有皂袍直袴的游徼差役三五成群逡巡徘徊,早已刀出鞘、箭在弦得严阵以待。
值此寒冬腊月正旦将临之际,出入城门来往交通的,多是附近乡野的农人樵夫之类,赶着正旦前再卖出些柴禾木炭、腌菜肉脯之类,每日里出入,与守城士卒也多为相熟。
此时神色慌张携包袱背囊且身怀利刃欲出城者,便显得格外的另类而突兀。
谋定而后动,以案比貌阅的名义,逐渐逼迫隐匿的宵小原形毕露,不得不在绳套逐渐收紧之时自曝行迹。面对警觉的逼视与四下里围上来的刀枪,有的见机不妙丢掉所携兵刃束手就擒,有的试图亡命挣扎,却如以卵击石。
未激起丁点波澜,暴露身份之人,压根毋须甄别,或被攒射如刺猬,或被一拥而上乱刀分尸。城门前的尸首迅速被军卒们拖走,随即有行走差遣洒扫清理血污,一切恢复如常,并未干扰到城中按部就班的丁口查验。
也有心思缜密之人在危机逼近时仓促行动,料到此刻轻易出不得城去,便另辟蹊径,无声地潜伏静观事态。
然而发生在城门附近的零星厮杀,以及伴随大车上门发放酒肉的戒备军卒,逐渐令大部分民众回过味来,加上清晨鸣锣吆喝时所言的出首检举有重赏,今日按户查丁的背后用意便昭然若揭。
自有喜欢东家长西家短打探邻里闲事的,也有平日便发觉些许端倪的灵醒之人,对于左近曾出没的陌生人便上了心。协助官军抓匪,乃人心所向,至于背后牵连的世家门阀,关我鸟事!遂有人壮着胆子靠近了街头巷尾的军卒衙役悄声以告。
随即有军将带队随告发者赶赴可疑的隐匿之所,一番攀屋跳墙的扰攘闹腾,排除中原来此避灾的流民,以及街头厮混的市井之徒,果不其然堵住了潜伏的杀手、死士或游侠儿之流!
唾手可得的功劳就如此从天而降!刀牌手、弓箭手将四面一围,便如同瓮中捉鳖一般。被封堵在屋内半晌,终有僵持不住的放下兵器乞降,亦有试图拼个鱼死网破的,尽皆伏尸当场,更有甚者走投无路之下选择了自我了断。
城中各路军卒几番折腾下来,连死的带活的大致清点一下,竟达四十余人!
郡府早就言明,经查实确为贼匪刺客人等,当场予以兑现奖赏,以每人五千钱计,死活不论!
明灿灿的铜钱叮当作响声中,一串串当众发放在出首有功者手中,毫无意外地引起一片哗然,嗟呀艳羡者无不心痒难耐,群起而效之的民众遂络绎不绝。同样的场景,在各县乡境内轮番上演。
到了查验丁口的尾声,举无可举、告无可告之时,令几日间疲于奔命的军卒啼笑皆非的是,竟连沿街的乞儿都被告发,只是按令行事的军卒此时尚不知,脚不沾地往返忙碌间,竟无意抓捕到一条几乎漏网的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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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全民踊跃参与锄奸捉贼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有不少世家望族的宅院大门紧闭,宅子里弥漫着一片愁云惨淡。有心计城府之人皆在担心郡府此举包藏祸心,而平日眼高于顶的三姑四婆的眷属,却在对此验户查丁所赏之物嗤之以鼻,豪门之内日日笙歌、锦衣玉食,岂能将此等俗物放在眼中?
殊不知此时满门上下已是岌岌可危,但凡家主一念之差,所谓豪门便将大祸临头!
多数名门大户自然不会为了些许轻贱之物,便去向太守公孙度自荐家门,甚至屈尊投效,动辄百年历史积淀的世家豪门还丢不起那人。
此时此刻,按册清查丁口一事却是令人疑窦丛生。自中原乱起之时,辽东多年未有此类严苛的人口册记,更遑论“案比貌阅”?多年间,各家或多或少有些家奴、门客、侍妾、奴婢未主动申记在册,趁着离乱流民满街,低价买入些丫鬟奴仆都在情理之中,未及去官衙申报入册也是难免,而里正、啬夫也多是睁只眼闭只眼。时至今日,正值岁末,郡府怎会突然行此貌似繁琐、实为诡异之事?
而更为诡异的是,各地衙署的户曹掾史、衙役差遣甚至凶巴巴的军卒兵丁,前两日并未叩响各家大户的飞檐黛瓦、层拱高门,沿街挨户查验至此时,竟然刻意数过其门而不入,似乎早已得到严令,有条不紊地紧接着下一户登门查验去了。
这反而令人坐卧不安,隐隐头皮发麻的同时打心底生出寒意。
不时有奴仆家丁前来禀报,城内似乎在借此机会满城排查,正紧锣密鼓地搜剿看似心怀叵测的杀手死士,连街头巷尾的乞儿都未能免于盘问……然而我等与那田韶即便相识,却并无牵连瓜葛,更未参与其数次疯狂的刺杀,何须为此担心?
只是,味道显然不对!人尽皆知辽东太守与世家门阀彼此不对付,明面上如此刻意,摆出了彼此相安无事的姿态,背地里到底是打着什么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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