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咎自注意到高旭短暂凝视那白衣少女时便知情形不对,向来不安分的嘴巴此时却老实的紧闭着。但凡这种权贵豪门与寒门黔首之间的感情纠葛,世家出身的何咎可是见的多了,大多皆以惨淡黯然收场,自己对此事还是选择闭嘴比较稳妥。
高旭赶到衙署门前等待通传之时,被有过一面之缘的门吏告知,公孙太守此时恰不在府内,今日外出并不知何时回返。
只觉有些意兴阑珊,高旭正欲转身离去,便听到背后一声熟悉的声音唤道:“启明?”
公孙康乍一见到高旭时惊喜交加,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宜之兄?”高旭见到公孙康也是喜出望外,将方才的不快抛在脑后,招呼何咎上前与公孙康彼此见过。一阵亲热的寒暄之后,高旭无心在此逗留,随即便打算告辞,希望尽早赶至望平城西南数十里外的辽水河畔。
正待开口辞别之际,却听公孙康有意无意地问到:“启明进城时,可曾见过舍妹菡儿?她应该正与一位异族来使在二龙湖边……”
高旭沉默不语,公孙康见状恍然,急忙解释道:“源于你的北结夫余之策,那人便是夫余王子,此来相商结好同盟之事,阿父他便安排……”
话未说完,高旭抬起头来道:“宜之兄,我倒是想起一事,我既已去簪袅爵,贬为庶民,这方红丝巾,还是物归原主为好,烦请代为转交令妹……”说着从怀中掏出叠得方方正正的火红丝巾。
公孙康闻言一愣,没有伸手去接,反而将目光移向高旭的身后,神情颇为尴尬。
而身旁的何咎此时频频向高旭使着眼色,却已是阻止不及。
身后传来一声清冷而倔强的少女声音:“你又怎知是我的?既已无用,扔了便是!”
公孙菡气呼呼地踏入府门,双目微微红肿,睫毛上还挂着晶亮的泪滴。在行将进门之际,便听见了高旭要归还丝巾之语,满心想着能遇见他将误会说清,冰释前嫌,却未曾想到他竟是如此决绝!
你有你的执着,我自有我的骄傲!公孙菡硬着心肠说出那句话,一直于万般宠爱下养成的性子发作起来,语气里也充斥着愤懑与幽怨。
说罢,目不斜视,径直从高旭身边擦肩而过。
这是高旭初次听见她的声音,却是在这种场合之下,而且是这般的清冷傲气……
浑身猛然变得僵硬,高旭闻言并未转身,只微微礼节性垂首,去遮掩脸上那一丝痛楚。
高旭并未看见,公孙菡在身旁经过时,那瘦弱的肩头抑不住得微微颤动,强压心中纷杂的情绪,泪水再度溢满了眼眶,只将公孙康看得不明所以,这二人再次见面怎会是这般情状?
然而望着冷颜走过的菡儿如此满怀愠怒,公孙康轻易不敢招惹。
两名俏丽的小丫鬟也急匆匆从身后走过,却不约而同回首恨恨地瞪了高旭一眼,高旭不禁苦笑,这小丫鬟奶凶奶凶的,倒是护主心切……
这时其中一个大眼睛异常灵动的丫鬟仿佛实在气不过,扭转身双手一叉小蛮腰,对高旭瞋目娇斥道:“原来就是你!小娘子为了你险些……丢了性命!”后半句竟是带出了一丝哭腔。
高旭面色为之大变,正欲开口,只见公孙康正向自己默然点头,以示此言不虚。
却听到公孙菡有些焦躁地呵斥:“苹儿,胡沁些什么?乱嚼舌头!”说罢头也不回便往侧院而去。
萼儿相比素来活泼俏皮的苹儿要稳重一些,边走边回首向苹儿招手。苹儿气得跺跺脚,心有不甘地转身跟了上去,口中兀自在大声数落:“没心没肺的傻瓜!小娘子满案头写的诗词是他做的?我却不信……”
高旭听了小丫鬟口无遮拦吐露的这些,貌似淡定的内心却纷乱如麻,再看看一脸纠结无奈的公孙康,几度想开口,却又欲言又止。
说些什么?问些什么?她又是你何人?……郁郁地将丝巾重又放入怀中,高旭无心再迁延于此,遂向公孙康拱手告辞。
行出衙署大门,高旭正欲与何咎去牵马,却见那身着华服皮肤黝黑的异族王子,领着一帮随从气势汹汹跨立在前拦住了去路。
“好犬不挡道。”高旭正满腹的烦躁,强压怒火望着面前这位黑大个。
“竟敢骂俺?你这般穷小子,在小娘子眼中连犬还不如。”虽不知礼,简位居却懂得犬的意思。
你骂俺是犬,你还不如俺呢!二人一碰面就火花四溅,尽显话不投机半句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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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高下?”高旭不愿废话,面对挑衅简单直接地问道,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决生死!”简位居仗着身高体壮且人多势众,恶狠狠地叫嚣。
公孙康急忙上前阻止,却被何咎一把拦着劝道:“迟早的事,晚打不如早打,火气泄了屁事没有……”
这句粗俗之语出自玉树临风的士子之口,令公孙康一时哑然,你这文雅书生看来也是有故事的人!
府衙后院闺阁内,公孙菡黯然神伤,倚靠榻上垂泪欲滴,心中其实也有些懊悔,为那一句气急之下脱口而出的决绝之语,也为自己未能说清楚误会却大发脾气而自责,一时间陷入茫然不知所措。
“我倒是觉着,小娘子应当高兴才是。”萼儿在身边轻言细语地宽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