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热闹闹,燕大一行扎营所在,也在乌兰大营之内,恰是辽东乌桓苏鲁领百余乌桓突骑暂居几日的地方。
乌兰大营的空地足够燕大这些人安置,只是将毡帐铺设开来,与乌兰部落或者高旭一行的营帐相比,就显出颇为寒碜了些。
五十余人分为约十个毡帐,竟有六七种大小形制,更不必说那毡帐上缝缝补补的补丁连材质色调都不一。一眼望过去便如同战乱流民亡命天涯时,穷极窘迫的遮风避雨之所,乱糟糟一片。
其中一个稍微完好一些的小毡帐,破了几个洞眼的门帘一掀,小七从中钻了出来,却是恢复了原先的男儿装扮,头顶粗布裹髻,胸部的柔美曲线也已不见,重新扮成了俊俏儿郎。
帐外的几个同伴望见了也不见怪,一是这小娘身手狠辣,脾气蛮大,在队中也就燕大能说上几句;二是来至乌桓人的营地,隐瞒小女儿家身份也是情有可原,免得节外生枝总是对的。
小七立在帐前,见到附近有不少好奇的乌兰族人在围着观望,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低头看看自己浑身上下,确信并无不妥后,再一转首方才恍然大悟。
这乞儿聚会般的营帐罗列在一处,给人瞧着确实是有损观瞻。
正有些尴尬之际,燕五在不远处招手示意小七赶紧过去,燕大领着几人正要进帐会见乌兰大人。
有些忐忑得随着几位亲近贴己之人进入大帐,乌兰部落的首领,正在高旭的引荐下与燕大彼此问候见礼。
还未待小七打量一番这宽敞堂皇的大帐,一束冷冷的目光便无声扫视了过来。
小七身上立刻起了些鸡皮疙瘩,转首望去,只见那人一身破旧的长袍大袖,束着冲天发髻却又披发在面颊四周,脸削无肉满面阴沉,一双小眼白多黑少,审视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定了定,又若无其事得移开。
只留小七自己做贼心虚,这神叨叨的怪叟该不会是看出了什么不对吧?
乌兰勃特豪迈大笑,正询问燕大此行北上所为何来。
在燕大迟疑之时,高旭笑着说道:“这位燕氏叔伯,乃我旧识,由中原前来辽东避乱,却是将家财尽数丢在故里,窘迫之下便凑了些资财,前来草原贩些牛马。一朝穷来一朝富,这世道,谁说得准呢?!”
燕大闻言点头称是,其局促尴尬之状,倒确实如高旭所言乃家境败落、无颜表述过往之人。燕大心中暗自感激高旭,不仅将不堪的过往轻描淡写敷衍过去,也将那寒碜的扎营行装一并顺带遮掩了。
小七却撇了撇嘴,只觉心下别扭,眼眸一转,却见那怪叟又盯了过来,嘴角隐含讥讽笑意,一惊之下忙回瞪了一眼,垂首去避过视线,觉着自己哪哪都被看穿了。
乌兰勃特倒也未贸然问询过多,本着地主之谊向燕大慷慨允诺,他日待燕大一行回返之时,乌兰部必奉上十匹草原骏马以为薄礼,以聊表此番有缘彼此相识的敬意。
燕大岂能不知这都是看在高旭的颜面之上,遂言辞恳切得表示感激不尽。
迎客欢宴随即开始,乌兰勃特坐主人位,左右两侧分别是乌兰部落受到信重的执权柄之人,以及燕大一行的亲信,燕云七骑尽列其中。
而令人颇为讶异的是,高旭竟然被安排落座在乌兰部落的那一侧,且位居其首,俨然是此间半个主人也似,足可见其在乌兰部落大人心中的地位。
更令燕大等人惊奇的是,列席在高旭下首的乌兰部落诸人竟无一人有不忿之色,皆言笑无忌地举杯邀饮,唯有那位面若枯木的老萨满独据一案自斟自饮。
燕大心里不禁啧啧称奇,双手举杯以礼回应。
酒尽杯干,将牛角杯放回案上时,便有数名盛装的美丽少女,皆双手捧着皮质的酒囊穿梭席间前来斟酒。
小七的席案在燕大身后,方才本就未饮杯中酒,只随礼敷衍做了个动作,双唇浅浅触杯即离,权且虚应故事,见给燕大斟酒的乌桓少女来至案前也要斟酒,忙伸出手来欲遮住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