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厉如电的一刀,犹如惊鸿一瞬。
几乎贴着贝娅凄美如斯的面颊,将在她身侧挥落的另一只握刀的手,自下而上,一刀斩飞。
青丝飞舞,刀锋凛冽,刺痛了贝娅的双眸,森然寒意掠过贝娅颤抖着的手,一个激灵,短刀坠落。
苏鲁哀嚎着倒在血污中挣扎,双目死死盯着不远处血泥中的右臂,弯刀还在断臂的手里握着。
高旭落地翻滚,怒吼着一纵身跃上飞雪银狐,对着身前的贝娅凶神恶煞般吼道:“我不死!你不许死!”
生死攸关之际,你还凶我!
虽然这一句是如此的暴怒凶狠,贝娅泪痕未干,却幸福无比得笑了出来,本已坠入冰窟的心中暖洋洋的,浑身突然绵软无力,向后柔柔地依偎在高旭的怀中——有你这句话,我便可为你而死。
此时高旭心跳如重鼓,喘息如风吼,前胸后背不知受创几处,刺痛与肿痛全然分不清楚,各种剧痛如梦魇般侵袭而来,锐器与钝器的伤害混在一起,只觉全身都已麻木,这是即将脱力的征兆。
额头不知被何利器擦过,或者箭矢掠过,一缕血痕缓慢向面颊延伸。
贝娅也已发现高旭双手有些颤抖,紧贴自己后背的前胸急剧起伏,显然是精疲力竭,已然再难支撑住。
侧首仰面,贝娅灿烂得对着高旭深情一笑,伸出小手爱怜地抹去额头那缕血痕,柔声说道,“既已如此,我们便死在一起。”
高旭却忙里偷闲狠狠瞪了贝娅一眼,“想得美!你还要为我生子呢!我想告诉你的是,那天你抱着小羊羔,好似抱着婴孩一般美丽!”
贝娅笑得愈加开心,侧过面颊贴紧他的胸膛,痴痴倾听那如擂鼓般的心跳,羞赧如潮水般席卷了双颊直至颈项,犹如夕阳的血色余晖轻纱般笼罩着幸福无比的少女。
惨烈的战场上,贝娅恍若难以置信一般轻声呢喃道:“这真的不是梦吗……”
高旭大口喘了几口气,转头看了看坠落的夕阳道:“即将天暗,再撑一刻,便能冲出去!”
说罢唤了声“紫烈!”不远处正俯首渴饮敌人鲜血的紫烈还未曾适应主人的驯服,野性尚未消泯,做不到令行禁止,更未及训练有素。方才跑发了性子,此时又渴饮鲜血,正处在凶蛮无比的状态。听到呼唤稍有迟疑,但片刻后还是缓步踱了过来。
“紫烈?真好听的名字。”贝娅在高旭的怀中此刻幸福溢满心胸,向紫烈伸出手去,高旭急忙要阻止,却见那紫烈哼哼几声翕动着鼻孔便凑了上去。
高旭见状惊讶不已,此时也无暇旁顾,只警觉地环视着周围黑压压的乌桓突骑。见对方不敢轻动,才想起被自己重伤的苏鲁还在马蹄之前翻滚哀嚎。
暗影逐渐笼罩四下,乌桓人投鼠忌器,甚至连一支羽箭都不敢射来,生怕伤及峭王之子。
难得的喘息之际,任凭紫烈亲昵地靠过来以缓疲劳,而自己慢慢将下颌贴近胸前小鸟依人的贝娅,鼻中深深嗅着少女栗色长发暗香袭人的芬芳,高旭默默地调整呼吸,重新积聚体力,等待最后一刻的到来。
此时,惊闻后方突变,乌桓突骑的前队人马,已经在数里外兜了个大圈向后队驰援而来,轰鸣如雷的马蹄声响中,整个地面都在震颤。
后队被杀得七零八落,却还有数百人马在外围渐渐稳住了阵脚,此刻都在不断汇集,各自成群结队,却受碍于受惊而四处逃散的牛羊,迟迟不能集结成严紧的阵型。
若不是高旭马蹄下还有个嘶声惨叫的苏鲁,后队纠集的几个阵列已然冲杀上来。
此刻,苏鲁在敌人马前被斩断一臂,俨然成为手中的人质,众人皆心怀忌惮,犹豫着不敢擅自冲上前去。夜幕逐渐笼罩下的乱军之中,极大可能苏鲁会被密集的马蹄践踏成肉泥,那么盛怒之下的苏仆延会如何对待众人?
前几日随苏鲁败逃而回的突骑尽皆被斩,尸首全无的悲惨境遇,还如同噩梦般萦绕在乌桓人的心头之上。
峭王苏仆延绝对没有料到的是,自己的心狠手辣,竟然造成了如今麾下突骑瞻前顾后的举棋不定。
乌桓人,俗贵兵死,敛尸以棺,有哭泣之哀,至葬则歌舞相送。肥养一犬,以彩绳缨牵,并取死者所乘马衣物,皆烧而送之,言以属累犬,使护死者神灵归赤山。
然而苏鲁的随从被杀之后,峭王苏仆延竟然下令随地掩埋在荒野之中,这无疑令乌桓的兵将们暗自生怨。战死或被杀都无法回归故里,沦为草原上的孤魂野鬼,下场过于悲惨,甚而连带家族中人也将受到几代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