屌丝文学

第三十四章 人间（第2页）

她记得去年，钟岸便带着钟归璨去过海外治病。

她也记得听身边长辈说起，说钟归璨不太喜欢说话，平时见她，她也总是冷冷的。

但是叶微舟可以感觉得到，钟归璨很喜欢和她亲近。不晓得原因是什么，但自从那一次，在叶家用餐时，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扯了叶微舟的袖子让她帮忙夹菜，后来便彻底依赖上了叶微舟。

叶微舟一点也不讨厌钟归璨，相反，她很喜欢这个小姑娘。

所以，关于钟归璨的事，叶微舟也比较上心。

钟岸认真地看着她：“归璨还未断奶时，我们的母亲丧生于一次空袭，后来疲于奔命，归璨吃不饱，年纪又太小，能活下来便已经是万幸了。也是自那时起，归璨便经常生病。也是因为战火缘故，归璨也不爱说话。她受过许多刺激。”

即便后来的钟岸靠着航运发家，渐渐地在上海有了势力，可以让妹妹在此过上安稳的日子，可过去的所有悲惨，都会化为梦魇在夜间重访。

钟归璨在去年生了一场大病。病倒以前，她连着做了三个晚上的噩梦。

那时，在国外的医院，钟归璨躺在病床上，轻声对钟岸说：“哥哥，他们在哭。他们一直哭。”

钟岸坐在床前的椅子上，问她：“谁在哭？”

钟归璨一动不动地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墙上的钟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窗户开着一条细缝，轻柔的微风悠悠地吹进来。

沉默了良久，她才开口说：“很多人都在哭。有男人，有女人，有大人，也有小孩。他们在哭，说过得好辛苦。”

彼时，钟岸怎么也说不出话。

分明该有一个糖葫芦与风筝拼凑的童年，却不得不四处奔逃，在路上，见过连绵战火无情焚烧后的焦墟废土，也见过屠杀后堆成山丘的苦难同胞。

那样的年岁里，即便饥肠辘辘、筋疲力竭却也不敢歇息。大地四处都有饿殍，也都有平民战俘，谁能保证自己不会成为其中之一？

叶微舟听得心里有些难过。

她默默地抱着钟岸，把脸埋进了他的胸膛，闷声道：“我会好好照顾归璨的。”

顿了一下，她又补充：“还有你。我也会好好照顾你的。”

钟岸内心柔软，轻笑着应下：“好。”

他低下头，吻了吻叶微舟的头顶：“好了，很晚了。睡吧。”

“嗯，”叶微舟乖乖地闭上了眼睛，“晚安。”

“晚安。”

——

婚后过了七天，叶微舟终于重返江海关。

实际上，大婚以后的第三天，钟岸便已经去了广州忙航运公司的事，不晓得什么时候才可以回来。

临行前，钟岸向她保证：“至少会在秋天以前便能回来见你。”

他还笑着对她说：“微舟，不要太想念我。要好好睡觉，好好照顾自己。”

当时叶微舟还冲他撇嘴：“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怎么这样啰嗦……”

可正是他不在的那天夜晚，已经不是小孩子的叶微舟一个人躺在宽敞的大床上，翻来覆去过了许久才睡着。

她想他，甚至因此而很有些郁闷。

重返江海关，叶微舟依旧不见田中凉介的人。她本来有打算再去验估科问一问，但转念想到了自己已婚的身份，也想到了钟岸那个醋坛子，顿时觉得不妥，便没有动身。

关于此事，便被叶微舟暂且搁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