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老,却凶戾,含着恨铁不成钢的怒。
一瞬间,温荣的脸就冻住了。
“你说他怎么想起来关心你了?你忙工作忙应酬?忙什么应酬能一连好几天都夜不归宿?!温荣!”
即便隔着手机,那声厉喝也像炸雷般劈在了温荣耳朵里:“我不管你现在在哪里,也不管在和哪些人一起鬼混!现在马上给我滚回来!我要在一个小时以内见到你!”
“……”
冻僵的笑容寸寸碎裂了。
尤其他的眼睛里还映着满包间的人——站着的、坐着的,还有更多趴在地上、跪在地上的所有人,所有人都像狗一样屏住呼吸小心翼翼仰望着他。
温荣冻僵的脸神经质的抽动一下,然后嘴巴张开,发出了声音:“我说我在忙工作,你听不懂吗,爸?”
·
那一声语调古怪的回应响在温暖幽暗的书房里。
温璨拿着外放的手机,抬眼看向面前的老人。
他脸色青白,一字一句的反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在忙工作,我在忙着见合作商……”
“什么合作商要连着几天都在晚上见?!ca和路放集团的人等了你两三天你都没回人家?你在跟什么人见面?!”
“我才是温氏集团的董事长!您别忘了!”
一声爆发式的怒吼霹雳般炸开,让这边的书房猝不及防陷入了安静。
老人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只手机,而手机里还在源源不断传出男人急促的呼吸,仿佛已经忍耐到了极点。
“是你亲自签的字!是你亲自说的以后都交到我手里了!你为什么还在关注集团的事务?为什么还在监视我见客的行程?!你就对我不放心到这个地步吗?你就不服老到这个地步吗?!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把公司交给我!你一直干到老死不就得了?!”
“……”老人目瞪口呆。
这辈子从未经历过的儿子的叛逆,居然在他老得快死的时候如此可怕的突然降临了。
老人连嘴唇都在发抖,但那不是因为伤心,而是愤怒——他浑浊的眼睛从未睁得如此大,里面爆发的全是被冒犯的暴怒,以及恨不得当场把温荣打死的厌恶。
老人颤抖着手把手杖狠狠敲在地毯上,以更加尖刻严苛的声音压过了那边泄愤般的质问:“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样子?!你以为我管的是你监视的是你吗?我管的那是温家的百年基业!我监视的那是集团上万员工的利益!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扶不起的阿斗!要不是你这么没用我何必操心这么多?!你不虚心学习不好好管理公司反倒去跟什么阿猫阿狗一起混了?!你马上给我滚回来!!!”
“温荣你听到没有?给我滚回来!”
“……”
“……”
那边突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叫人听不见一点声音。
过了许久,才有一声呼吸,长长地叹出来。
传到这边,让老人的眉毛一跳。
“爸,我知道你一直嫌我没用。”温荣突然又冷静下来,嗓音近似温柔和悲伤的,发出叹息一样的声音,“可是怎么办呢?我这么没用,也是你唯一的亲儿子,我这个扶不起的阿斗,偏偏就是成了温家百年基业的唯一继承人——不,现在不是继承人了。”
“我是温总,温董事长。”
“我是温氏的掌权人。”
“现在是我的时代了,你既然老了,就别操心别管了,免得跟我相看两厌,最后搞得家不成家。”
他好似苦口婆心,最后甚至还很是悲伤的反问:“您在我儿子面前这么训我,有想过我的面子该往哪搁吗?我已经五十岁了,爸,我已经是你眼里没用的儿子了,我不想当阿璨眼里没用的爸爸。”
“我之后几天都不回来了。”
“阿璨,记得早点睡,下次你爷爷再喊你这么晚给我打电话,你别开门。”
通话被挂断,剩下长长的忙音在书房里回荡。
壁炉火光哔剥。
长久的死寂中,老人一点点抬起硬化般的眼皮,看向轮椅上的温璨。
年轻苍白的男人背对着那一捧燃烧的火光,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似乎对他父亲的变化无动于衷,或者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