屌丝文学

天赐良机（第1页）

在洪山县出席县级工业园区的开工典礼，叶天问拿着出席仪式的嘉宾名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发现其中有些客商的名字好像在哪里见过，从提包里拿出上个星期在另一个县得到的名单，把两份名单进行对照，发现其中有三家公司名称及法人代表相同，拟投资的项目及投资金额等内容简介一字不差。在分管副县长介绍工业项目资料时，叶天问悄悄侧回头去，就着座牌打量项目负责人，因为见过几次面，面孔也熟悉了。

“娘的，整一个项目简介投递到各县招商办，就到处混吃混喝，当免费旅游来了。”叶天问骂道。现在，全市大力实施工业强市战略，把招商引资指标作为干部考核、升迁的重要依据，大家都急了，一面兴办工业园区，一面不遗余力地推进招商引资工作。外商纷纷涌进，自然也容易出现鱼龙混杂的情况。叶天问在笔记本上写画着，想就这一个问题作一些思考，提出个人的建议。手机忽地传出短讯的提示音，他掏出来一看，吃了一惊。原来是杨菲菲发来的短讯。

“叶部，向您报告一个不幸的消息，陈啸天部长于今早九点五十分不幸去逝，请您指示。”

叶天问看着短讯静默着，特别是看着最后几个字，杨菲菲居然要求他对于一个老部长的逝世作出指示，人都死了，他还能作些什么指示呢？虽然他和陈啸天部长没有特别深的感情，两人仍然是一个班子里的成员，陈部长又是他景仰的老领导，对于他的去逝，叶天问心底忽然涌动着一缕悲痛的情绪，不知该说什么为好。他想把消息告诉与他紧邻而坐的副市长，担心在主席台上引起骚动，于是按捺住悲伤，待开工仪式结束再说。

卓越于年前顺利下县任职去了，部里长期没有进人，办公室主任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只能矮子里选高个子，把副主任杨菲菲提为办公室主任了。陈啸天的家属都在外地，丧事的操办就落到她头上了，她不知道怎么应付这样的意外，特地向叶天问请示，讨主意来了。叶天问也没有遇到这种情况，他不能表现得没有主意，他抬着头端正地坐着，搜肠刮肚地思考应对的办法。

忽然，一道亮光划破他混乱而沉闷的脑海，叶天问莫名地激动和不安起来。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他人的坏事情说不定对自己意味着某种好事。在调任宣传部任职时，朋友们曾经设想过一种情况，即病中的陈啸天部长说不定那天撤手寰宇，就等于腾出了一个位置，从而置叶天问于最有利的出击位置。没料到当时的假设今日果然成为现实，不由得叶天问不激动。

“莫非老天真的给我提供了一个升迁的机会么？”叶天问这么想的时候，不自信地摇了摇头。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叶天问并不是没有假设过这样的情况，甚至为了这个机会，还颇下了一番功夫，上上下下各方面都打了一点基础。只是，他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突然，从他的年龄和任职资历上来说，他对冲击宣传部长这个位置，还缺乏足够的信心。

“两军相遇勇者胜。”叶天问紧捏拳头，在桌子底下挥了一下。机会难得，他认为不能错过老天送上门的机会，决定放手一搏。

叶天问通过短讯把消息告诉了市里的重要领导，他想，虽然市领导会从其它渠道得知陈啸天部长的去逝，但从其它渠道得到的消息与他的报告不一样。他的报告是在履行必要的组织程序，同时借报告陈啸天的死讯，间接地汇报了他的行踪。当然，叶天问及时地向几乎所有的市领导报告消息，心里还是打了一个小九九的，希望领导们在得到陈啸天死讯的时候，至少在心里打一个顿，把他给联系起来，思考一下他是否能够接替陈啸天出任部长。

当然，叶天问没有把短讯发给郝书记和曾市长。他原定在仪式散了时，通过电话亲自向郝书记和曾市长汇报此事。后来，他有些迫不及待了，分管副市长宣布了开工，大型机械设备在象征性地挖土作业时，叶天问趁机向分管市长汇报了陈部长的死讯，并请假离席，说是赶回卫津料理陈部长的后事。

在车上，叶天问把情况向郝书记作了汇报，请书记指示。叶天问说完，也觉得好笑，自己刚刚质疑过杨菲菲关于指示的话，轮到他也是这么办了。正所谓“笑来笑去笑自己了”。

郝书记说：“天问，我知道了，我让市委办拟定一个治丧委员会名单，宣传部班子成员都列入治丧委员会成员，当然，我挂个名而已，主要的事务还是由宣传部承担。”

“好的，书记，这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我在洪山出席工业园区开业典礼，现正在赶回卫津的路上。”

“行，你到了之后，我们再具体商量。”郝书记好像在接见什么人，很快挂掉了电话。叶天问拿着手机默默地想了一会，深吸一口气之后，又给曾市长打电话，电话处于关机状态，叶天问这才想起，曾市长正在北京参加人民代表大会，只得重新修订了一遍刚才发过的短讯，把消息告知了曾市长。随后，叶天问拨打副部长刘德芳的手机，想让他先带人过去，先暂时行安排一下。

“刘部长，你在哪里？”为了表示对刘德芳的尊重，叶天问一直称呼他的职务。

“在开会呢，叶部长，菲菲刚给我打电话，说是陈部长不在了，我现在请假出来，准备招呼大家到殡仪馆去。”

“嗯，你负责叫大家安排好，做好分工，要通过这事，体现我们宣传部门的精神状态和良好形象。”这话说出口，叶天问挺得挺别扭。把一个丧事抬到这么个高度，是不是有些做作了。

刘德芳路走得急，气喘吁吁的，好像并没有认真去细想这事，表决心似的道：“事情我会安排好的，请叶部长放心。”

自从分管办公室以来，这个老成持重的老同志把办公室和财务管理得井井有条，丧事由他出面打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叶天问此时唯一放心不下的事情是，随着陈啸天部长的离去，围绕着市委常委、宣传部长这个特殊位置，一场精彩大戏的序幕已徐徐拉开，竞技场边的选手们摩拳擦掌，陆续登场。

卫津有三座殡仪馆，省肿瘤医院在城西，陈啸天灵柩就近停在位于城西的龙山殡仪馆。叶天问下午三点过才回到卫津，正准备穿城而过，直接往龙山殡仪馆。在车上接到刘德芳的电话，说：“陈啸天老部长的遗体已经火化，一部分撒入卫津河，一部分由他的儿子送往老家福建，抛撒入大海。”

叶天问一怔，问：“这是怎么回事？是谁的主意？”卫津民间对操办老人的后事，有两种不同的风俗，一类是东部地区的风俗，遗体停留的时间要看日子而定，据说，停得最长的时间达几个月以上，当然，因为时间长了尸体发生腐化，停了一段时间之后，便把灵柩抬上山，放置在井坑之中，待合适的时辰再进行掩埋；一类是西部地区风俗，灵柩停放的时间为三天，包括逝世和上山的两天在内，中间只停留一天。卫津城区处于西部地区，人们操办老人后事，一般按照西部地区风俗操办，陈啸天老部长的遗体应当后天方才火化，这样才能给好友亲朋一个悼念的时间。

刘德芳说：“家属按照陈老部长的遗嘱办理的，遗嘱清清楚楚地交待，不办理后事，不待亲属集中，遗体送到殡仪馆即行火化，为了不给子孙增加负担，不保留坟墓，骨灰一部分撒入他生活和工作过的卫津河，一部分抛入他生长地，福建的大海。他儿子从省城赶到之后，看到遗嘱，即遵照办理了。”

“市委还准备成立治丧委员会呢。”死者为大，亲属理应执行死者的遗嘱，但想到郝书记关于成立治丧委员会的事，不觉有些犹疑，道：“遗体火化了，我们怎么向郝书记交待呢？”

“家属已经征得了郝书记的同意，郝书记也被陈啸天的高风亮节所感动，要求电视台和报社派记者作好跟踪报道，让卫津人民学习陈部长这种精神。”

“行，部里宣传科牵头负责，把陈部长的事迹好好整理一下，不仅在我们自己的媒体上宣传陈部长的事迹，还要在省报、国家级相关媒体上，宣传报道陈老部长的事迹，争取在全市范围内开展一场移风易俗的活动，为子孙后代多保留一点青山绿水。”

“好，好的。”刘德芳爽快地答应。

“刘部长，陈老部长要求丧事从简，我们还应当为家属做好后勤服务，看看他们有什么要求，可以一并答应。”

刘德芳似乎在摇头苦笑，道：“陈部长这样说了，家属还能有什么要求呢？我们办公室已经代家属购买了今天飞厦门的机票，家属只要求我们派车送他们到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