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山穿上外套的时候,佯装睡着的梁星渊能够感受到他轻轻甩动着的袖子,他身上淡淡的馨香轻而易举地传入他的鼻腔,营造出一种温和的、舒适的环境。
如果有可能的话,梁星渊多么希望,他们能一直这样下去,一直共度这样温存而美妙的清晨。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又冒出了一丝丝酸涩的汁液。
如果楚君山执意要离开他,他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挽留他。
在深渊之中生活了这么多年,他已经知道了一些怪物的习性。
它们不通人性,当然也没有人类社会中独有的这些繁琐礼节。
到了每年的交配期,怪物们就会寻找到一位配偶,拖进自己温暖湿润的巢穴,共度难熬的春日。
雄性的怪物往往拥有一些雌性怪物没有的攻击□□官,它们并不是用来捕猎的,而是在雌性拒绝继续跟它们在一起时,雄性强迫它们留下的唯一利器。
梁星渊曾经不止一次地冒出一些不可能的阴暗想法——
比如说,如果最后的最后,楚君山不愿意留在他身边,那么也没关系。
他可以极尽所能,用尽一切办法,将他困在自己身边。
就算楚君山会恨他,也许他能够得到的吻与爱俱是苦涩的,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已经得到他了,他已经得到爱了。
昨天,那些触手疯狂作乱的时候,这些邪念就不止一次地冒出他的脑子,几乎像是某种生物独有的本能,教唆着他将楚君山锁在自己身边。
可是……梁星渊有些沮丧地发现,自己做不到。
正是因为太喜爱他,因此,他无师自通了名为“怜惜”和“心疼”的情绪。
他喜爱楚君山胜过一切,他的喜怒哀乐大于自己的渴望,在他的世界中,楚君山这个名字,永远位于最高优先级。
他发现自己做不到,为了一己之私,就将楚君山困在自己身边,过那作为人类的庸庸碌碌的、昏昏沉沉的一生。
梁星渊痛苦地闭着眼睛,浓黑色的睫毛因为挣扎而轻轻颤抖着,一滴清亮透明的泪滴悄无声息的洇润眼睫,宛若雨天里的一场散不尽的大雾,笼罩了他的全身。
他超于常人的听觉和嗅觉令他得知楚君山的一举一动,他从床上离开之后,就走到了卫生间,开始洗漱。
脚步声忽远忽近,很快在客厅的方向停了下来。
吱——嘎。
他打开了冰箱。梁星渊默默地想。
昨天,他为楚君山煮了新鲜的花果茶,他喜欢这个口味,因此,他隔三岔五就会煮一些拿去冰镇。
嘀、嘀嗒——
他走到了露台那个落地窗前,坐在了榻榻米上。
楚君山应该在办公,或者查看今天报纸上的新闻。
梁星渊知道,这样窥探着他的一举一动,已经算得上是变态的范畴,可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让他的注意力紧紧地黏着在楚君山身上,根本挪都挪不开。
他痛苦地感知到,自己就像是一名变成蜘蛛的男巫,盘踞在这间房子的上方,四处都是他布下的蛛丝。
他无时无刻的窥探让他自我厌弃,轻轻地想——
你在吗?
不,他不在。
你在想什么呢
你还想……跟我在一起吗?
清晨7:20,放置在身侧床头柜上的闹钟终于按时响起,结束了这漫长的像是一个噩梦的晚上。
梁星渊刚才那些复杂的心绪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他睁开眼睛,又像是之前那个温和体面的老师了。
那双黑色的眼睛里带着逼真的惺忪睡意,仿佛经历了一场不太好的安眠,两个不甚明显的黑眼圈挂在眼睛下方,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显得尤其明显。
他现在的样子,除却楚君山之外,没有任何相熟的人会将他和昨天癫狂的怪物联想到一起。
新的一天开始了,梁星渊又变回了渺小、普通的人类。
他一边侧耳倾听着外面传来的细碎声响,来由此判断楚君山现在正在干什么,身体一边忠实的履行着规律的习惯,开启了作为人类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