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迟,三人的四川行就这么定了下来。虽然有些仓促,但实在没什么时间去仔细思考了。
因为第三方给的时间只有两天。
在地图上扒拉了好一会儿,才算找到那个短信中提到的大巴镇,单看地图上的直线距离,用比例尺计算,那个镇离北阳市这儿不会低于一千五百公里。再看那个镇的位置,在地图上显示的全是绿黄的山地颜色,就是四川境内一个普通的偏僻小镇,根本不通飞机。他们计算了一下,发现这么远的距离,最快的办法就是坐火车,今天夜里就有一趟。至于家里,周源只好拜托陆明给父母打了个电话,说医院有事要包周源的车去外地出差一段时间,虽然借口很拙劣,但因为陆明从小就是父母眼中“别人家的好孩子”,压根没有怀疑有什么不对的。
火车票顺利订好,周源却反而心里不安起来。从这个第三方之前做的事来看,无论他是个人还是组织,都很有钱。可为什么让他去这个偏僻得有些夸张的地方呢?
老胡和陆明也对此感到不解,但也只有去了才有机会找到答案。
“老胡,真是辛苦你们了。”见胡东东一分钟内伸了第三个懒腰,周源有些歉意。他这么大的个子,蜷在硬座上坐了将近二十个小时,周源看着都替他觉得难受。陆明更是早就趴在小桌上睡着了,三个人都是一脸倦容。
“小意思。”老胡打了个哈欠,不以为意地说道,“当年我从甘肃押犯人回去,在火车上待了三十多个小时,还没座位,那时候才叫辛苦。”
这是去成都方向的火车。他们要去的大巴镇属于四川境内,镇上并不通火车,最近的火车站叫百源,但离成都还有几百公里,已经临近陕西,交通很不便利。临时买票也只买到三张硬座票,一路上很不舒服。
不过这都是小事,周源一路上心中忐忑,满脑袋想的都是这一次去的后果究竟会怎么样。
对于那个第三方的身份和目的,他们在路上也一直在猜测,胡东东还是对那人的身份保持着很大怀疑,他觉得所有的事情可能都是一个阴谋,但对方具体图谋什么,他打量着周源半天却也说不上来。
周源同样也有这种感觉,不过事情发展到现在,阴谋也好,意外也罢,总归得有一个答案。陆明则从上车后就很少说话,从他的脸上看不出在想什么。也不知算不算信仰被颠覆的原因。人的血可以燃烧这种事,对他这种极为笃信现代医学的人来说,受到的打击肯定比自己这种无知无畏的家伙要大得多。
有老胡在,硬座火车也没想象中那么无聊,一路上他和周围的人几乎都认识了个遍。不管是回乡的民工,还是大学生,什么身份阶层的人他都能一路聊下去。周源在旁边听他和人家闲扯,觉得挺有意思,很羡慕老胡这种开朗自来熟的性格。他尽量克制流露出自己心里的烦躁,但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每隔几个小时测量体温,祈望在到达大巴镇之前不要出什么问题。
所幸没什么事,体温虽然依然稳定上升,但没有别的异常。到达大巴镇的时候是晚上十点多,周源发现自己身体的温度已经快要接近三十九度了,可要是不看温度计的话,他自己完全没有感觉。
在火车站询问了工作人员,得知从百源市去大巴镇还有几十公里,需要坐长途汽车,但每天只有两趟,最后一趟车下午六点已经出发了,想走的话只能明天赶早。周源他们商量了一下,还是不敢耽误,因为单坐火车过来已经有快二十个小时,距离那个第三方给他们的时间只剩下一天了。
三个人出了站,就找出租车想连夜赶过去。但一问才发现,那个地址,并不是在大巴镇上,而是位于那个小镇的郊区,那地方偏僻得连本地的出租车司机也不太清楚,问了好几辆都不愿意拉。周源也是开出租出身,明白那些司机的想法,换个角度想,自己也不会贸然在这种时候拉三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跑这种小长途。
出租车不肯拉,没办法只好去找黑出租,这让自己就是开黑出租的周源觉得有点哭笑不得。还好火车站周围扎堆聚着好几辆小车,只是四川话很不好听懂,谈价的时候还差点儿产生误会,幸好老胡走南闯北,一番交涉终于有辆面包车司机愿意接这活儿,不过价钱却比正规出租车要贵一倍。
为了不耽误时间,他们也只好吃了这明眼亏。那位“同行”倒也痛快,拿了一百块定金,打了个电话然后在街上接了一个押车的男人,撒开油门就朝大巴镇开去。
周源没来过四川,对这里的概念只是简单的天府之国、熊猫、火锅。等车子出了城,他才明白那帮司机不愿意晚上接这个活儿的真正原因。四川多江多山,属于高海拔地区。成都虽然是著名的平原城市,但大巴镇距离成都还是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何况这里还是典型的山区。出了市区半个小时后就上了一座叫不出名字的山。山虽然不高,但不是宽敞的高速路,而是那种老旧的转山路,黑漆漆的山路上,这边看着是悬崖,那边就是峭壁,遇到两头不占的时候,车轱辘几乎都是悬空的。周源自己是老司机,坐着都有些提心吊胆,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川路难于上青天”,对那司机的技术只有佩服的份了。
在山上颠簸了一个小时,也不知道到哪里了,才算是看到了前边的山路下有了灯光,看到亮光的那一瞬,感觉总算松了一口气。
司机这时候把车停在一处山头路边,回头说道:“朋友,我只能把你们拉到前面的镇上,你们要找的那个具体位置我实在不晓得,需要去问本地老乡,你们现在在这里先把钱给了,我赶回去还要两个小时呢。”
看着司机戒备的眼神,周源也挺理解,只好提前给了钱。黑车司机拉着他们走了一段,不一会儿就看到了大巴镇的路牌,司机开到镇子边上,让他们下了车,就调头开回原路。
看着汽车灯在高处的山路上消失,老胡拍了周源一下:“你们开黑车的是不是都这么小心谨慎啊?”
周源只能苦笑:“我们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加上又是外地口音。司机虽然带了个押车的,肯定还是心里犯嘀咕。这镇子又这么偏僻,他们肯定没把我们当好人,能拉我们过来已经算是胆子挺大的了。算了,我们反正要找人问地址,走吧。”
此时已经是半夜,这种依山而建的偏僻镇子不比大城市热闹,居民早就睡下了,街上居然看不到行人。一片寂静中,周源他们只能沿着大街,去找可能开门或者没有睡觉的店铺或者人家问一问。
整个镇子的四周,全是高大的石山,黑夜里看上去,半空里仿佛覆盖了一层朦胧的东西,周源最开始以为那是树林,等天亮后才知道,那些全都是开采石头所产生的粉尘。这些东西把那些依山而建的房子都裹在了里面,而平地上的房屋数量却不太多。
他不由再次暗叹,明明那个人那么有钱,竟然会窝在这么一个地方?
三个人摸索着走了几条街,总算看到一家开着门的饭店,店铺门口摆着桌子,有群人在吃火锅,走近了看是一帮工人,浑身都是白灰,估计是刚下夜班。
那帮人刚看到几个陌生人走近还有些戒备,但一看给的地址就都笑了,说有这么个地方,但不在这里,而是对面的山冈上,离这里还有段路,用脚走过去并不近。问他们那是什么地方,他们只说是一户独门独院的人家,具体住着谁他们并不清楚,因为他们只是来这里打工的。不过工人里有去过那小院附近的,热心地在周源他们带的地图上帮着画出了路线。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他们按照那个工人给出的路线走。因为小镇路边没有路灯,还好带着电筒,只好打着电筒边找路边走。眼看离终点越来越近,周源拿出手机,又试着拨了一下那人的号码。
这个电话号码自从发完地址短信后就一直处在关机状态。在上火车之前老胡也调查过,那是个全球通的号,开户地就是四川,但并不是这个镇,人名是一个外国名字,叫什么pt的,似乎是个外国人。除此之外就再也查不出可用的信息。
所以周源并不抱任何希望,没想到的是,这次随意地这么一拨,电话竟然通了。